三十六

胡志海在屋子里徘徊不定，回忆着江晶敏的一举一动。一个小女子能有如此担待，竟敢对外声称她是私生女，这让他感到非常震惊。她说得没错，因为邢雨明跟江水月有个天大的错误，就有了她的问世。那小女子并没有在狭隘而阴暗的角落里空度年华，她活得阳光活得洒脱，这才是没有遗憾的人生啊。然而，他就因为邢雨明与江水月在他心头留下的心里伤痕，难以愈合、无度地疼痛。他们的儿子胡学锋都是大男孩了，但一直从他这里得到的是冰冷和蛮横无理，胡学峰受不了这些，终有一天离家出走，得益于社会各界帮助寻找，才将他从新疆找了回来。他害怕再失去儿子。想想江晶敏个小女子如此豁达地对待人生，他心如死灰的心，顿时就有了春的气息，这股气息让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四面楚歌、八面的冷眼。他走出家门的时候，逢人就微笑，原来微笑是随即就能等价交换的，人们也向他微笑。

胡哥，去哪啊？邻居问他。

噢噢，去医院里看望老婆呢。

邻居明知故问：你老婆伤势好些了吗？

谢谢你的关心，好些啦。胡志海这样回答的时候，无不心虚而愧疚。他生怕遇上更多的熟人，就埋头冲冲地奔走。

江水月的伤势已痊愈，其实早可以出院了，只是她不愿再回到那个没有温暖的家，就在医院里多静静。她需要沟通和关爱，即使跟胡志海是死亡婚姻，但，只求勉强获得有个家的概念，甘愿忍辱下去，她知道，今生是无法激活她的死亡婚姻了。但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至少有个死亡婚姻，还能证明自己是有个依靠的女人。奢求这点所谓的名正言顺，是她在人生旅途中能苟延残喘下去的唯一理由。

胡志海面带笑意，在门前出现的时候，让江水月感到特别意外，太阳从西边出了，这个狗东西居然会笑了？更意外的是，胡志海居然慢慢落坐在她的身边：好些了吗？我可以接你出院回家了吗？

胡志海的微笑、善举，使得江水月想到的只是他的图谋不轨和狰狞狡诈。她气愤地说：哪里是我家？我还能有叫家的地方？

胡志海拿手，轻轻地抚摸在江水月的脸上：别想那多了，都怪我不好，我们回家吧。江水月用力推开胡志海的手：闻着医院的味道，用药物打发光阴，也许这只能是我的选择，你走你的走阳关道吧。

水月，这么说吧，胡志海说：愚人的醒悟，是需要一个艰难过程的。不知何时，我突然发现我在走向深渊，但我立刻警醒，回转身看世界，原来到处都有鲜花灿烂。我真的想过上幸福日子，希望你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

江水月两眼瞪得老大，久久望着胡志海，说：奇怪了，石板开花了，猪嘴里吐出象牙了，我不相信你的人话。

请你相信我，我说的可是内心话啊。

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胡志海信誓旦旦地说：拿我往后的实际行动，拿我往后对你的好，可是，未来时是需要你检验的啊。这话让江水月有所触动，从病床上慢慢爬了起来，默默无语地收拾着衣物、茶缸等用品。胡志海见机行事，赶紧帮着收拾。胡志海去住院部结清了所有费用，然后让江水月坐在自行车后架上，此刻的江水月记得，当初跟胡志海谈恋爱那阵，正是这样推着自行车前行的感觉。

家，不需要繁华、大富大贵，而需要温馨、两颗平常心的厮守。出了院的江水月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可这种迟来的感觉，来得突然来得荒唐。胡志海换了个人似的，每当下班归来，挽起袖子就下厨房，他做得一手好菜。江水月的室内清洁卫生还没做完，胡志海可口的饭菜早已妥善端上了桌，随即又操起拖把，多快好省地就把整个地面拖得干干净净。晚餐是在做完清洁卫生后才开始的，胡志海将整条鲫鱼夹在江水月的碗内。江水月说你也吃吧，胡志海就说他不想吃鱼，怕腥。江水月将整条鱼夹下一半放在另一碗内，胡志海不解：怎么啦？

噢噢噢，没怎么，江水月说：只顾我吃了，儿子放学回来吃啥？

胡志海就吃吃地笑：贤妻良母大多都这样。

江水月也笑了，她笑起来很甜美，这是胡志海看到她最开心的笑。

不一会儿，儿子蹦蹦跳跳一阵风似的步入家门，见双亲亲热着就餐，特别开心。胡志海问：考第一名了还是拿了大奖，看把你高兴的。

胡学锋的口角如此锋利：爸，你以为我考第一名拿大奖就高兴了？你跟妈妈不吵架，好好过日子，比我中状元还开心呢。儿子这话让胡志海贼笑：嘿嘿，看似喝了点墨水啊，说的还是那么回事儿。

江水月将饭碗端在儿子面前：好好吃饭，闭上你的嘴。

儿子潇洒，妻子漂亮，此刻的胡志海一味地欢笑。

胡志海从未有过的高兴，让儿子一派茫然：爸，你是否有点神经质了？

胡志海风趣地说：儿子啊，你有所不知，爸是换了根神经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