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城里，离沽月楼不远的胡同暗处，步军统领衙门的巡捕营统领永泰身着灰布长衫，负手而立，远远地望着沽月楼前叶、孙两家服丧亲族以及天地会会众的动向。

在胡同的两头，身着便衣的巡捕营士兵肃然而立，一面保护永泰的安全，一面放哨。这时，一名身着商客装束的人走到胡同口，和那放哨的清兵便衣耳语了两句，便进入到胡同内。

那商客模样的人走到永泰身旁，将头抬起，永泰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便转回头对他说道：“余庆山，虎村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那商客模样的人正是步军统领衙门在宛平的暗探余庆山，他在凌晨送走了郑亲王端华等人后，便一直在家休息，到了下午，暗哨里的人突然传信给他，说巡捕营的永泰紧急召见，他便匆忙赶到了这里，一见面，突然听到永泰问及虎村的事，不禁奇道：“虎村？我没有发过虎村的消息啊？”

“没有？”永泰一怔，他忙从怀中拿出那份由周暃蕸伪传的情报，递给了余庆山，“你看看这个，上面的标记是咱们传递情报的暗号，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这件事让余庆山大为吃惊，宛平的情报暗哨设置是极其机密的，在朝廷内部也只有高层才知道，一些的官员是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的传送情报的暗号标记的，所以余庆山拿着那份伪情报仔细看了半天，然后阴着脸说道：“看来，是有人闯进了我们的情报联络网！”

永泰自虎村事件后就一直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此时得以证实，不禁心中恼怒之极，他长吸一口气，说道：“这条情报线是衙门里极为秘密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探查出来呢？况且，我们竟然还上了他们的当！”

余庆山望了望胡同外的沽月楼，说道：“你觉得会这个闯入者会是谁？”

永泰一边踱步，一边道：“洪杨大军自从打到天津以来，京畿一带的会党就很不安份，山西河南两地的会党教匪最近也十分活跃。原本，各地的会党各自为政，往来不多，虽然有些会党渗透到官场内，倒也没有掀起什么大浪。可是，现在长毛一来，就把他们给联合起来了，按照京畿一带的会党势力来看，天地会和白莲教势力最大，对外的名目也极多，渗入官府的势力也最广，所以，能够探查出咱们情报的，无外乎是这两派势力！”

余庆山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能够把事情玩到这个地步的，只有天地会和白莲教两派！”

永泰又道：“据最近获取的一些白莲教的情报来看，他们与长毛并无合作的迹象，大概是由于他们的教义不同吧，白莲教的一些教众都参与到河南安徽的捻子里了。现在，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天地会。”

余庆山不解地道：“天地会初蒙龙头巨变，此时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他们怎么可能有余力来做这些事呢？”

“这一点我也一直没有想清楚！”永泰叹道，“虎村那个地方，并非是宛平到京师的必经之路，那些团练也对长毛和会党并无任何威胁作用，他们现在竟然大动干戈，借我们的手拔掉虎村的团练，究竟是为了什么？再者，昨儿晚上，一夜之间，四大金刚死了三个，现在是丁九暴一头独大，可是，其实三家的势力未消，丁九暴还未一统天地会，他又怎么敢冒这样的风险？”

余庆山补充道：“丁九暴要登上总舵主之位，还要过了总舵那些长老们那一关，赵九松的死至今没有头绪，那些老头子们绝对会怀疑是丁九暴派人做的，既是这样又如何会把大龙头的位子给他？我觉得，天地会此刻正乱得像一锅粥，他们不应该会有这样精力来做这些事！”

永泰摆了摆头，说道：“我们反过来想一想，或许会理出一些头绪来！”

余庆山一怔：“反过来想？”

永泰道：“四大金刚的势力之前正在角逐总舵主之位，那么按照他们长久以来保持的均衡势力来看，不论是谁，想吃掉另外一方都不容易。所以，朱九昆首先选择了与我们合作，这样的话，他就凭借我们的手除掉了叶、孙两人；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着棋让丁九暴捡了个便宜。这个丁九暴既然不跟我们合作，那么他必定会找另外的帮手和靠山。”

余庆山听完他的话，略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一些头绪：“你的意思是说，丁九暴一直以来在找长毛当靠山，以图灭了其它三家？”

“没错！”永泰继续阐述他的思路，“昨晚摆的鸿门宴，丁九暴没有赴约，这说明他早就得到了什么消息！”

余庆山冷笑道：“看来，他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可是，昨晚的行动连我提没有透露，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问题就在这里！”永泰道，“依我看，宛平城里应该还有一拨人，专门帮着丁九暴搜集情报，所以，他在京师和宛平两头下手，最终才得以在昨晚逃过一劫！”

“宛平城有他的人？”余庆山奇道，“在宛平这么久，我还真没注意到！”

永泰又回头望着沽月楼下哭泣的治丧队伍，说道：“这回，咱们也当一次黄雀，站在叶、孙两家的后面，等着他们找出丁九暴的那张牌！”

余庆山有点明白永泰的用意了：“你是说，叶、孙两家人来宛平，并不仅仅是来治丧的？”

永泰笑道：“刚才，我看到他们叶、孙两家的人已经提着兵器开始动手了，咱们就等着他们打完，然后一并拿下即可！到时，对拿到的人一并审问，定能获知是谁闯入了咱们的暗哨！”

“我明白了！”余庆山对永泰极为叹服，“真没想到，一招死棋竟能让你给走活了！”

永泰淡然一笑。

这时，一名清兵便衣来报：“叶、孙两家人在城内的杨家老宅动手了！”

永泰点了点头，对余庆山笑道：“现在谜底出来了，咱们到杨家老宅去看一看！”

余庆山对自己在地盘内没有查出另外的势力而感到愧然，他紧跟着永泰，极为殷勤地说道：“到了杨家老宅后，你抓人刑讯，我带人严密搜查，两方面下手，一定能端了这个暗藏的钉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