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李偃静静的看着水晶棺材里的瑞，特别是他那双心灵之眼，一直在不停的变幻着“表情”。

愤怒，悔恨，不甘，无奈，钦佩，羡慕……这些复杂的情绪全部都表现在他那一双眼睛上，李偃和厉之行都看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哈……”李偃和厉之行的心底响起了瑞疯狂的笑声，他们仿佛听到了时间的久远和无限的沧桑。鲜血从瑞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很快便充满了整个心灵之眼，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去，一直流到水晶棺材里的营养液中。

“前辈？”李偃有些焦急，虽然对阿瑞尔人的身体结构不了解，但眼眶里直接喷血，这伤绝对不轻，而此时自己又不能打开棺材施救。

“一万六千年了啊！除了平时对抗虫族的入侵，我一直在思考我们的文明为什么会被灭亡，理想社会啊，那不是社会的最终极状态吗？如果这都打不过虫族，那还发展什么理想社会？直接改成虫族的社会结构不是更好？

“后来我才明白，我们的科技实力太弱了，军事实力太弱了，警惕性太低了，所有人都沉浸在幸福欢乐之中，却忘却了宇宙的冰冷和残酷，我们始终生活在自我欺骗中，始终寄希望于理想社会是无所不能的，可惜啊，却没有人指出问题的所在，今天我却亲耳听到了一个外星青年轻易的就说出其中的道理，真是讽刺啊！”

李偃默默的摇了摇头，他突然想起一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或许并不是阿瑞尔人没想到问题，而是他们都沉浸在了那种“理想社会”的氛围中，根本不舍得跳出来，有想法的人也被压抑了。

大家都安静了一会儿，瑞渐渐收敛了情绪，然后欣赏的看着李偃，和善的说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把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全部释放了出来而已。

“你来自地球文明是吧？除了虫族，我们还从未观测到有其它智慧种族的存在，而你们却已经能到达我们的星球了。从你身体的活力就能感觉到年龄一定不大，但却拥有如此的智慧，能这么有理有据的说出我一万六千年才能想明白的事情，我无法想象你们的文明中那些真正的年纪大一些的智者会是什么样子的，比我们阿瑞尔文明强大太多了。”

李偃一听，顿时就知道瑞误会了，其实地球文明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有生命的星球，自己是靠轮回机器送来的，至于说智慧方面，对方一定是把自己看做是文明中普通的年轻人了。其实李偃虽然年轻，但在社会学方面的可以算是精英人才，至少要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民众，能说出这番道理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没有解释，而是谦虚道：“各个文明都有自己的发展模式，阿瑞尔文明同样有自己辉煌的成就，像这些心灵感应，心灵法典，包括给您续命上万年的机器，地球文明也制造不出，您的文明同样伟大，只是”

瑞笑了，尽管眼中还带着血，不过传达出了稳定的情绪，放下了很多，变得轻松起来，他说道：“只是既然我知道了，为什么一开始还质问你是吧？其实我自己虽然相通了，但毕竟只是一个人的想法，我的同胞早就不在了，也没人商量。尽管道理上没有问题，但我还是不敢肯定，毕竟那是当年我们整个文明的决策。

“直到你的话把我心底的那些疑虑全部辩驳的干干净净，我才完全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个覆灭的文明中的幸存者是多么的悲哀啊。”

李偃似乎也被瑞的情绪所感染，他郑重的鞠了个躬，感慨道：“我无法想象一个有着清醒意识的人是怎么度过了一万六千年孤独生活，光是这点，就是一个伟大的奇迹。”

旁边的厉之行听了这么一大堆，他还是没有弄明白李偃说的什么意思，为什么追求理想社会还错了？不过他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些，也不纠结，看到大家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瑞前辈是吧？您就这么确定我们没有恶意？”

瑞笑道：“当然，正如你朋友所说，心灵力量也是我们阿瑞尔无数代先辈的伟大成就，在你们进入幻境的时候我就可以完全肯定了，这方面我们也有绝对的自信。”

“心灵力量，可以让完全陌生的两个文明相互交流思想，这确实是一项非常伟大的成就。”李偃再次感慨道：“否则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前辈您交流，那样可能会造成很多的误会，到时候我们还没有对付虫族，自己先内讧了。”

李偃的话似乎提醒了瑞，他突然表情变的严肃，闭上了双眼开始沉思起来。

“前辈？”李偃有些担心，情绪刚刚稳定，可别再有什么波澜，毕竟是单身了一万六千年。

瑞突然说道：“你也有合作的心思就好，前两天我从你们的对话中知道了，你们是为了逃避虫族的围攻才跑进这里的是吧？能跟我说说详细的情况吗？”

“详细的情况？”李偃不明白瑞的意思，这该从何说起？但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郑重严肃的神情，知道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于是就把自己被脑虫指挥虫族围攻的事一点不落的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后来我们为了追杀脑虫，误入了前辈的地盘。”

瑞听完之后，却是惊道：“你确定你是亲眼看到脑虫跑进了地洞，然后你就追了进来是吗？”

包括厉之行在内两人都肯定的点了点头，不过李偃说道：“难道那也是您的幻象？”

“我施展幻象也是有范围的，最大只能延伸到你们看到的那个地底大厅，不可能到达地面的。”

“那就没问题了，前辈您的意思是？”

瑞变得凝重起来，说道：“那我就猜的没错了，大难即将来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厉之行问道：“前辈，您把话说清楚啊，到底怎么回事？”

“一切都是我的推测，但我有很大的把握，你们能到我这里可能是脑虫的一个阴谋！”

“阴谋？”李偃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您是说脑虫故意引导我们进来的？不太可能吧？”

“不，以我对虫族的了解，可能性非常大！千万不要小看虫族的智慧，或许你也接触过各种各样的虫族，你有什么感觉？”

李偃答道：“战斗能力很强，专业性也很强。”

瑞说道：“对，一万六千年前我们就发现，无论什么样的环境，总有一些虫族能适应，虽然大部分虫族都是战斗类型的，但很明显脑虫绝对是个例外。以虫族专业的特性，它应该就是专门负责斗智的兵种。

“这一万多年来，我已经跟脑虫斗智过无数次，它们想出了各种办法想要进入这里，所以我非常了解它们。你知道吗？脑虫就曾经试图带外形像你们这样的人类想要混进来，但它没想到我利用心灵法典可以识别出敌友，结果很快就发现那些人是虫族的傀儡，才没有让它得逞。

“还有一次，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心灵波动，感觉极为安详，和善，简直就像亲人般温暖，当时我就以为是阿瑞尔同胞来了，差点就放他们进来，要不是心灵法典发出警报，我就被骗过了，后来才知道这居然是脑虫模拟出来的阿瑞尔人的心灵感应信号。”

厉之行惊呼道：“什么？这脑虫居然也会你们的心灵能力？”

瑞说道：“我们虽然跟虫族的战斗时间不长，但一直在探索它们的秘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探查它们的生存方式以及种族的弱点，只是我们俘虏的基本都是战斗型的虫族，能获取的信息非常少。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俘虏一只智虫。它和那些刀虫，箭虫不同，也不同于脑虫，有一定的战斗能力，但主要是组织和指挥各种虫族战斗。我们知道这次机会难得，所以集合了所有阿瑞尔人的心灵大师，对智虫进行了一次心灵入侵，才知道了虫族的一些核心秘密，并且明白了虫族入侵我们的原因。”

此时李偃和厉之行都屏息静听，这信息对他们来说太宝贵了。

瑞继续说道：“虫族曾经消灭过无数像我们这样的种族，它们从来没有盟友，不和任何种族和平共处，每次入侵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掠夺这个种族的基因。这也是他们能适应各种环境的原因。

“在被它们消灭的种族中，有的擅长平原，有的擅长山地，有的善于飞行，有的善于高温等等，这些种族的基因被掠夺后，虫族母皇就会把它们融合进自己的基因体系，然后孵化出有类似特点的兵种，所以我们才会见到各种各样的种族。”

“什么？居然能融合各种类型的基因？”李偃此时也无法镇定了。

地球文明如今的基因学发展也有不小的成就，甚至已经发展出了这么多种族，但那也只是融合跟自己同宗同源的动物的基因，而且也只能融合很少的一部分，就算这样也是极少数，成功率更是低的可怜。

而这个虫族却能把发源于不同星球，不同生物体系的基因都融合进去，而且听瑞的意思是基本不会失败，而且还能完全发挥出原有的特性，这之间的差距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就如同大家都会造船，你只能造个独木舟，而人家却已经能造航母了，天差地别。

“是的，”瑞平静的答道：“你知道脑虫是怎么来的吗？其实就是融合了我们阿瑞尔人的基因然后新出现的一个种族，当然这是我后来推断出来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它能发出让我感觉到亲近的信号。而且一开始我们根本就没见过脑虫，在我们别灭亡后不久才出现，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它很可能跟我们阿瑞尔人有关。”

厉之行也是修炼者，对基因有一定的了解，他说道：“不可能！怎么能融合所有种族？不可能有这样的基因结构！”

瑞说道：“你说的确实是个问题，只是我们在科学方面的研究有限，也解释不了其中的原因，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宇宙这么广博，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况且我对心灵方面有着绝对的自信，那个智虫提供的信息肯定不会是假的。”

李偃陷入了沉思，他是一个辩证思维的人，也认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任何事都是个发生概率问题。当然能孕育出这么强大的基因的概率非常小，甚至小到了可以媲美无限猴子定理，只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么小概率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