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瑞的质问和情绪，李偃却并不担心，而是又好奇的问道：“瑞前辈，您也不懂我们的语言，却能明白我们说话的意思，一定是心灵感应的能力吧，既然这样，难道不明白我心中的意思吗？”

瑞说道：“我是能感受到你们的善意，恶意各种情绪以及你们主动表达出来的思想，刚才我就是感觉到了你内心的不认同。至于你说的完全了解到别人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借助心灵法典，也就是能多感受一些信息，但也不能探测出全部心底的想法，我们只能察觉到别人想要表达的想法以及判断它的真假，却不能把藏在心底的想法也感受到。或许你说的那种叫抽取全部记忆，而我们的叫心灵感应。”

“呃”李偃知道自己可能对心灵法典想岔了，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把一部心灵的书称作法典，其实它最大的作用就两个，储存全体阿瑞尔人的思想意识，然后综合这些意识创造出普世的道德和价值观标准，作为道德的标准，法律的参考；再一个就是能够感受思想最真实的声音，辨别出话语的真伪，从而可以对那些虚伪，黑暗的思想进行审判，它的功能跟法典倒是类似。

李偃大概明白了心灵之术的能力之后，才解释道：“其实前辈误会了，我并不是不赞同，而是非常赞同，阿瑞尔人的那种诚信社会，天下大同的思想也是我们一直追求的目标，人民安居乐业，社会一片和谐，只要是爱好和平的种族都会向往这种理想的社会。

“只是，达成这种社会要有个前提，就是不能跨越式达成，更不能揠苗助长，采用弃车保帅的方式去实现目标就不好了。刚才听您说在阿瑞尔人找到了心灵的进化这个终极目标后，就慢慢的忽略了其它方面的发展，在这点上我其实是不赞同的。”

瑞说道：“既然找到了最终正确的道路，自然是选择这条路了，那还管其它的路干嘛？”

李偃想了一下，说道：“这个不太好解释，或许我可以举个例子。比如我们比赛跑一百米，最终都是为了跑过一百米的那条线就算完成，但不能为了更快的跑过那道线，前面坐汽车，等快到的时候再迈一步过线。

“我们必须一步一步的从第一米开始一直跑到最后才行，前面的过程同样重要，如果没有前面的过程，那最后的结果其实是不完整的。我觉得您的文明虽然达到了诚信社会的结果，但这个诚信社会也是不完整的，因为它们形成的过程有所缺失。”

瑞一听怒道：“不完整？你们地球人都这么狂妄吗？那么多优秀的阿瑞尔执政者都没看出问题，你一个毛头小子就看出来了？”

李偃摇头道：“您不能只把我简单的看成是一个地球青年，我从小学习的知识文化都是地球人无数代积累起来的，那些都是他们最精华的传承，我也是根据这些传承才有此判断的。”

“哦？”瑞此时来了一些兴趣，问道：“地球文明的传承？那好，我倒要听听你们有什么高见。”

“晚辈学识有限，只能粗略说一些，”李偃先谦虚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们有一门学科叫矛盾哲学，其核心思想就是矛盾是万物存在的基础，是内在属性，如果矛盾消失，那事物本身就不存在了。

“就像没有高，自然就不存在低，没有胖，也不存在瘦，没有谎言，自然也就不存在诚信，这些都是靠对比来的，它们既有矛盾，又是统一体。”

李偃没有继续说，而是给瑞思考的时间，后者想了一会儿说道：“很新奇的想法，不过确实有道理，但这个和你刚才说的发展过程有什么关系？”

“这就要说一下我心中的诚信社会是什么样子了，这种社会也是我们地球人想要达到的目标，它必须在人们的道德意识达到极高的程度后才会出现，但我们不会因此只发展道德，而忽略了物质，文化，法律，甚至军事等等其它方面的发展，我们会均衡的发展，慢慢的提高全民的道德水平。

“一个人还需要两条腿走路，一个社会更是需要多条腿走路，否则肯定会失衡，导致各种现象。”

瑞反驳道：“你这样会延缓道德发展的速度的，就像物质发达了，会勾起更多人的私欲，导致更多的犯罪，军事更不用说，会导致国家的军备竞争以及军事冲突，这些你们地球人也出现过吧？”

“当然，不仅出现了，而且还很多，”李偃点头道：“出现后我们会想其他的办法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哈哈，出了问题才想着去解决，何不一开始就彻底根除？”

李偃也笑道：“我觉得您的社会问题就出现在了彻底根除上了，相信阿瑞尔星上也有细菌病毒吧？它们会引发很多的疾病，导致了无数人的死亡，假如有一种手段能彻底消灭它们，但你们会消灭吗？

“您应该清楚，即便有这样的手段也不能把它们彻底消灭掉，因为没有细菌，人的免疫系统就会退化，而到时候再生成新的细菌的时候，就是整个人类的灭顶之灾。

“同样的，前辈刚才提到的那些私欲，犯罪等等，其实就是思想以及社会道德上的细菌和病毒，如果全部根除的话，那人类在思想上的免疫系统也会消失，如果再有这样的问题，就会造成很大的灾难。”

瑞摇头道：“照你这么说，如果社会上犯罪少了，为了维护所谓的思想免疫系统，你还要鼓励人去犯罪了？”

“当然不是，所有犯罪我们都坚决打击！”

“那如果彻底打击完了呢？就像细菌已经全部消灭掉怎么办？”

李偃笑了笑，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是全面发展的社会，就像您刚才说的，物质方面的增加，一定会引起更多的欲望，它们在带来更加美好生活的同时，必然也会带来一些负面的东西，只要我们一直发展下去，自然会产生新的犯罪问题。

“当然，最终目标，建立诚信理想的社会是不变的，所以我们还会不遗余力的打击犯罪。而这些犯罪也会成为很好的反面教材，为我们建设良好的道德社会添砖加瓦。”

瑞嗤笑道：“你们地球人都闲着没事做吗？只要断绝能够引起这些犯罪的根源，也就是减缓或者停止其它方面的发展，不就能快速达成理想社会了吗？”

李偃说道：“以前我一直觉得，必须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不能一下子跳跃式的达到乌托邦，也就是理想社会，但听了您对阿瑞尔文明的描述，确实让我长了见识，居然能够利用心灵法典来实现这样的目标，不过后来又听了你们被虫族灭亡的过程，我才明白，即便有这种方法也是不可取的。

“虫族虽然强大，占领了无数星球，但这不代表当年你们没有胜利的可能。毕竟那些被占领的星球不光是财富也是负担，虫族肯定有很多敌人，那些星球也需要去开采和防守，不可能把全部实力都派过来，来到阿瑞尔星的虫族应该只是极少的一部分而已，这点我说的没错吧。”

“哼！”瑞没有直接回答，不过这意思已经很明显。

李偃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们当初没有放弃其它方面的发展，比如物质，科技，军事等等，或许你们在心灵方面的成就会低一些，但刚刚遇到虫族的时候也不会那么轻松的克制它们，也会艰难一些，但对付他们的手段会更多，后面不至于被他们克制得毫无办法。

“虫族的进化能力确实很强，但也不可能所有能力都进化，肯定是有针对性的，如果你们发展均衡，它的进化就无法针对，或许就守住了，哪怕它们派出更多的军队，但至少不至于一年内就被消灭了。

“我说的这些其实就是发展物质，军事等等这方面的好处，我们发展这些并不是闲的没事干，这些确实是有用的，就算没有外敌入侵，但起码也能改善生活，提高人们的警惕之心，至于说随着产生的一些负面东西，我们在打击的同时也会把它们作为很好的反面教材。

“解决问题，发展，出现新的问题，再解决，再发展……这样才是正常社会的发展模式，在不知不觉中，社会会以螺旋的模式上升到了更高的层次，如果按照这种发展道路，如您说的问题全部解决了，那必然是社会发展到了最顶尖的状态，它不但是诚信，道德的社会，更可以应对各种意外和危机，这才是我们心中追求的理想社会。

“而不是像您说的那样，为了摒除不好的东西，就阉割其它方面的发展，这样即便是建成了诚信社会，也是残缺不完整的，这是一种玻璃的社会，看似晶莹明亮，但本身却脆弱不堪。”

忠言逆耳，其实李偃并不想把这些话说出来，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谁也不喜欢这种“实话”，外族也不例外。只是人家的心灵能力太强，说谎必然会被发现，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欺骗，那后果更不好，两害取其轻，自己也只能说出真实的想法。怎么说大家还要一起对付虫族，同时李偃也对阿瑞尔文明的很多方面都很好奇，很想跟其有更深入的交流。

“不完整的，玻璃的社会？”瑞喃喃道：“那你们那种发展模式就能保证可以防住虫族的进攻吗？”

李偃摇头道：“这个谁也不能保证，因为我也不清楚虫族到底派了多少军队入侵，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跨星系来到这里的，但我能保证的是我们地球文明如果遇到虫族入侵至少不至于一年就被灭亡了，这个我绝对肯定！”

如今地球文明有四百多个星球，还有很多部队，哪怕虫族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年就把他们消灭，那必然是长久的战争，可能会持续百年千年都说不定。此时李偃也明白了，为什么阿瑞尔文明能制造出心灵法典这种“神器”，却只开发了四个星球，说通俗点，他们“偏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