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条大路通罗马

【一】

最后的考试在铃声响起后结束了，我的身子像被挖土机碾压过再被真空包装抽干力气，虚脱。

对于李白灿热情的询问考试情况，我也只是唉声叹气的摆摆手迈出了他们班。

有种哪怕丢人也要回到自己地盘去丢的想法。

虽然拦不住一班的优等生热火朝天的讨论成绩，但至少那个百平米不到的地方有一处是完全属于我的，我再怎么垂头丧气也不怕被排斥。

回到班的第一时间，我先抱住了自己的桌子，士别一日，我依旧没长进的回来了。

宋末被围在第一排一个座位上，那是他考试时的座位。

"宋末，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你选得什么啊？"

我趴在桌子上，向人群中投去不起眼的目光，这个时间好像是自由的，没有老师的教室，没有作业的课堂，大家也没有循规蹈矩的坐在座位上，像上天洒了一把棋子，还没来得及摆正，但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好。

我恰恰喜欢的就是这种自然的美，比如白白的什么都不填的试卷，因为经过我后天的"雕刻"，它实在美不到哪去。

我见宋末拿着写的满满当当的草稿纸盯了一会后，说:"我选的是B。"刚才问问题的同学握着拳头暗喜一番，也有几个发出失落的哀叹，仿佛宋末就代表着正确答案。

我的同桌很强大，很耀眼。

不知道是该替宋末高兴，还是替自己难过。

我有点希望语文考试能出一道名为《我的同桌》的作文，我挺想知道宋末会怎么描写我，从一无是处中能筛筛出几个可怜的优点，哪怕阳奉阴违也好。

然而作文断然不会出这种小学级别的题，它只会拐弯抹角的让我们悟出些人生道理，还不一定能悟对，悟不对的就抛给你个冷冰冰的分数，你连坚持己见的余地都没有，搞得好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兴许这就是高考的目的所在，让我们体验一把何为"不得已而必为之。"

【二】

突然思维出窍，想到十几年后的同学聚会会聊些什么话题，会和现在一样吗？宋末是焦点，我是旁观热闹的局外人。

这种感觉并不是失落，喜怒哀乐个个沾一点，揉杂在一起反而不知怎么形容了。

我记得老唐有一次去参加同学聚会回来说，班里的人变化真大，曾经的混世魔王经时光的洗尘成为一名餐厅的主厨，那些成绩优异的反而并没有都从事学术研究方面的，有的与投资打交道成立了公司，有的在家做起了家庭主妇。

他们谈及更多的不是现在的计划而是过去那些纯粹的梦想，然而恰是这个环节一笑而过和沉默不语的次数最多。

老唐也借机写了一篇感想，还发表在了市政的报纸上。

我的视线又重新回到那群讨论考题的同学身上，不可否认我们也会变，但具体变成什么样似乎是未来抛给我们的迷。

兴许坐在前排正在发呆抠鼻子的男生将来会是名扬四海的摄影师，开创一波新的拍照姿势。

沙沙沙的声音突兀的在我脑顶响起，我一抬头就看见班吉站在我旁边鼓捣着剪刀，脸上依旧一副"客人，您办不办卡"的表情。

可以十分笃定的是，我觉得班吉不会是个好的理发师不管现在还是将来。

"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特意过来想着免费帮你修修。"班吉已经在打量我的发型了，那记灼灼目光盯得我头皮发麻。

"英雄，刀下留头！"

"好歹咱俩同窗了三年呢，咱俩关系那么好，这点忙我肯定要帮。"

关系好个屁，三年连三句话都没说过。

我一声惨叫把脑袋捂的严严实实的。

后来我俩干脆在班里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了，我纳闷班吉为何这么执着。

幸好班里面也乱哄哄，没多少人留意我和班吉。

唐一白适时的出现在门口，我吼出公鸭嗓的哀叫，躲在唐一白的身后死死捉住他的校服。

"哎呦，班吉？你在市一中呢？"

"刚来刚来，之前退学了，这不又杀回来了，唐一白你那个时候可没少记我的名字啊。"

初中的时候唐一白和宋末是值勤的，专门在校门口抓不穿校服的学生，每次值勤本上都会写上班吉两个字。

"算了算了，你那时候也是秉公办事，我就不计较了，不过我来你班不是找你的，是找你妹妹的，我准备给她剪剪头发。"

我在唐一白的背后，丢了个白眼，我明明是他姐。

"给给给，拿去，要是能把脸帮忙给开个刀整整容啥的最好不过了。我先替唐小靛谢过了。"我愣神之际，唐一白已经把我推了出来，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哥哥非常期待手术后的你。"

你妈的！不对不对，你爸...也不对，你...唉。

你自己的！

"我次！十分钟都过去了，班头该找我了，不剪了不剪了，先走了啊。"

素未谋面的班头灵光乍现"收服"了班吉，我双手合十默念句，阿尼陀佛，谢谢班吉的班头。

我回去的时候宋末已经坐回座位了，拿根笔比划了下我层次不齐的刘海，问了句，班吉给你剪的啊？

我强颜欢笑点点头。

"他这个人挺神奇的。"

"怎么神奇？"我无心一问，宋末倒是接着讲了起来。

我有些诧异宋末竟知道班吉这么多事，包括他退学后在北京漂了一年，靠给人画像勉强生存，后来被家人强制要求才回来的。

班吉喜欢画画，这事我是有所耳闻的，因为初三的时候他常被教导主任训话，说他不好好听课，只顾着画画，不务正业之类的。

"我估计班吉应该是印象派的画家。"宋末突然下了定论，让我一头雾水。

还没等我问，他就解释说:

"看他给你剪的刘海不难猜出来。"

宋末的定论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是憋着笑说出来的。

达到调侃我的效果应该是他的第一目的。

不过，我貌似懂了点宋末说的"神奇"是什么意思了。

班吉喜欢画画，这并不稀奇，但他的世界里很简单，仿佛一个画画就能填满，退学北漂，在路边支着画架等待每一个光临的客人，他好像不是为了养活自己，而是为了养活他的画。

想起曾经做过一道语文阅读，写的是女画家弗里达的故事，正值疯狂的年龄却被一场车祸夺走了行走的能力，每天只能躺在床上，一日三餐，在外人看来她在养活自己的生命，其实不然，那时的她早已不为生命而活，为的是精神中的某股痴迷，衷于艺术，衷于画画。

我有预感，班吉还会退学。

我沉浸在自己胡搭乱造的艺术世界里，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好几格，所以见到拿着试卷进来的万全并不高兴。

数学一向是最先判出来的，我从小到大最紧张的也是数学成绩，而且挺奇怪的是，只要数学成绩考好了，总成绩也会跟着好。

它就像个幕后黑手，暗箱操作着其他科目。

"这次的数学成绩还是不错的，也有进步很大的同学。"万全站在讲台上似笑非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气太热的缘故，他脸蛋红扑扑的。

我的卷子发下来了，分数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但也好不到哪去。

分数旁边还写着一大段的评语，源自于万全的肺腑之言，不单单是我，每个人都有。

这突然让我感慨，下个学期就会分文理班了，再来上课时会有新面孔，新同学。

没有我想象中的抒情环节，万全直接单刀直入讲起了试题。

"这次的三角函数题变了个花样，以应用题的形式出现，但不管它怎么变都是以三角函数为主，我看了一下大家的情况，错的人不多。"

大概是心虚，我急忙用胳膊肘盖住那道红红的叉子，不想让宋末看见，也不想让自己看见。

我三角函数其实还可以，只不过一碰到应用题全部完蛋，从小学就扎根的弱点不是一天两天能除干净的。

"卷二满分啊，真厉害。"我悄悄探身，瞥到宋末战绩颇丰的试卷，口气中流露出悻悻之叹。

"你..."宋末戛然而止，那个"呢？"字只发出个舌尖音就扼杀在他的喉咙里了。

估计是猜到我的战绩不大好，宋末轻轻一笑，安慰道:

"没事，下次会进步的。"

这话要是唐一白说的我还不怎么感动，到宋末这就莫名的有些煽情，我讪讪的笑了笑，倍儿正经的说了句，希望吧。然后把黑板上万全板书的知识点抄到卷子上，恨不得写得满满当当的来弥补千疮百孔的卷面，至少我的挫败感不会那么强烈，也能渐渐相信宋末的那句，下次会进步的。

下次下次...就是新学期了，高一一班也会正式变成理科一班，我们也会被冠上理科生的身份，我只希望座位不要变，能让我在即将到来的不可估测的"暴风雨"中能感到一丝安慰。

(今日份的更新，希望大家支持，收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