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辞双心

直视着她，玺夜眉眼深处漾开了诡恻的光，“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你不是很在意他，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在意他。”

楚沅半晌沉吟不语，他在想对策，虽然一时间还束手无策。

听出了他话中的威胁之意，梅华妆意识到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他的倔强，故而有意放软了语气，“别再无理取闹了，你先走，过一会儿我会和你解释一番。”

她试图给他一个台阶下，但结果是他并没有领情，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束枯萎的红梅，递到了她的眼前，“尘寰，这是我送给你的红梅，你喜欢吗？”

他喃喃地道，“我知道你不会喜欢的……毕竟，你和那些尘世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也喜新厌旧，你也爱慕男色。”

梅华妆拿过那株梅，亲手拈成了粉末，她的神情冰冷而无妄，“你在羞辱我，你有胆子再说一次。”

玺夜的瞳孔猛地一缩，眼底似有血光汹涌而落，“你可以不喜欢它，可你为什么要毁了它，你知道它是什么吗？它是我的心血啊！”

他心中怒极，险些想一手掐死她。

梅华妆哑着嗓音，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滚！”

玺夜望着她，再无一言，他走时很是失魂落魄，而梅华妆的眸底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阴霾。

楚沅轻咳一声，刻意地提醒道，“尘寰，他似乎很生气，不要紧吗？”

梅华妆烦躁地摆手，“只是一个奴隶而已，无什么大碍。”

她是世上最冷血的女子，对于她而言，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虚妄的，无谓的。

听到这一句，玺夜踉跄了一下步伐，可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他刚一走，楚沅就因失血过多，晕厥了过去，梅华妆将他扶上床，为他盖好了被子，想到那个不安分的人，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穿过走廊，她迎面撞上了殷月兮，于是问道，“玺夜人呢？”

殷月兮的眸光有些诧异，“夫人，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他离开的时候，眼底都是充血的。”

她回想起方才所见的那一幕，心下还有些恻恻然。

“夫人刚才是从哪里出来的，我怎么没有……”

梅华妆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我问你，他现在在哪里？”

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梅华妆的愠怒，她不敢再多问，立刻就为她指路。

她如一阵旋风似的窜了出去，殷月兮看着她仓促的背影，更是疑惑，什么时候那个淡定从容的夫人居然会露出如此浮躁的一面，就为了那少年吗？她终是不得而知。

她转道来到一间屋子前，地面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即兴书写了一句，“尘寰和狗不得入内。”

梅华妆扬手，瞬间就将那块牌子挫骨扬灰。

她一脚踹开门，从床上将他一把拉扯了起来，“你胆子大了？居然把我和狗相比。”

玺夜挥开她的手，冷冷地说，“我很生气。”

梅华妆一松手，他向后仰倒，重又跌倒在了床上。

恰巧的是，她自己没有站稳，也跟着跌倒了下去，玺夜眼疾手快，将她揽在了怀里，然后又将她往外一推，把她推得远远的。

梅华妆气得一个倒仰，“你还能再幼稚一点吗？你怎么就跟个孩子似的。”

他仍是固执地说，“我在生气！”

梅华妆忿忿握拳，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你对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做错了什么？”

“那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他的红梅是红梅，我的就不是了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找遍了整个江南，才从一家花匠那里找到了它，你不知道为了保它不枯，我连夜上路，不眠不休，才将它带了回来，你不知道我一心想讨你欢心，期待着你对我说些什么话，你同样不知道，当我心血被你毁掉后的那种失望，尘寰……我没有错。”

少年凄楚地笑，惨白的脸覆满了哀怮，那绝色的容颜也变得暗淡无光。

梅华妆心下狠狠一扯，险些扯痛了她整个胸腔，她本不喜欢和旁人多作解释，却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对他解释道，“玺夜，你听我说，我怀疑那位楚公子有着很重要的身份，我们现在不能得罪他……”

玺夜一如既往地固执，“那我呢？我就不重要了吗？”

对于他的胡搅蛮缠，梅华妆倍感头疼，“你……就当我求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你以前根本不是这样子的。”

玺夜对她失望至极，“你便一心以为我是无理取闹，你便以为是我变了，可是我是为谁而无理取闹，又是为了谁才变成现在这样。”

对面那双眼水光闪烁，好似是在谴责她的不公。

梅华妆顿觉焦躁，“我不想和你吵，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

他满面戾色，“除非你当着我的面，把那株红梅都毁了，我不想在这里看到红梅，一点也不想。”

“不可能。”

梅华妆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了。

玺夜缄默不语，她还以为他意有松动，随即就温声道，“好了，你别再任性了……”

“我任性，你是没有看到我更任性的一面。”

梅华妆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就似飓风一般冲了出去。

她赶到的时候，他的手落在了红梅之上，沾染了他气息的红梅一下脱落，他轻拈着红梅，白皙的指尖下，飞灰飘散开来，半晌之后，再无红梅浓烈的颜色，唯有他手中妖绝的火光，肆意地喷吐。

那一刻，她心中的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她无法继续隐忍，终于爆发了出来，“玺夜，主人有许许多多惩罚奴隶的办法。”

她默念着口诀，几个字就能让他有千刀万剐之痛，他痛得白了脸色，原本就苍白如霜的脸，已然透明。

他匍匐在地，眼底充斥着鲜血，“尘寰，你没有良心。”

她冷血如初，“我不止一次告诉你，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要的只是一个奴隶，而不是一个祖宗。”

“呵！”他突兀地惨笑一声。

他的周身外放出无尽的肃杀，一层一层，将她笼罩在内。

他显然是对她动了杀意的。

“你还想噬主吗？”

她停下念口诀，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反击，也像是给自己一个主动下狠手的机会。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颓然地跪下，颓然地说，“奴，不敢！”

“玺夜，你好自为之吧！”

话毕，她便无情地拂袖，越过他瘫软的身子，转身即走。

她的身后，玺夜的神情分外惨淡。

一天一夜她没有再见到他，她时常坐立不安，但她把这种不安的情绪归结为契约的羁绊，她不想承认自己会被他影响。

因为她认为，那不该。

他实在给她带来了太多第一次，第一次不受控制的发火，第一次因为一个人感到烦躁，第一次会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哪怕她假装不知，故意避开，她也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不得不承认，他是她生命里最大的意外。

这意外，犹如一池黑水，沾湿了她的衣摆，并开始向上蔓延。

她开始浑浑噩噩，开始战战兢兢，而所有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

前路渺茫，太多事情让她措手不及。

以至于，她已经不敢往下深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