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华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我不骗你，以后都不骗你了。”

玺夜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的问道，“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梅华妆合了合眼说道，“因为玺夜，我爱你，我想你好好活下去。”

玺夜的神色当即一喜，“你说一遍，给我听听。”

“我爱你，我可以说千万遍。”

可是她越说到后来心中越绝望，口中越苦涩。

玺夜收敛了唇边的笑，问她，“你是特意赶来这里救我的？”

梅华妆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我会带你离开殷川，这里的烂摊子我彻底扔下来了。”

玺夜心中的防线隐隐有松动，“你果真不骗我？”

梅华妆装出一点生气的模样，“你到现在还不信我？”

玺夜不禁苦笑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有些害怕，你会把我带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自己离开，自己背负所有。”

梅华妆心中咯噔一跳，但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说，“我向来是自私自利的，哪里这么傻？”

玺夜点头道，“是啊，我就希望你能精明一点，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受伤。”

“我们走吧！”

梅华妆打开了囚牢的锁，就要把他带走。

玺夜拉住她手臂的时候，刻意对她说道，“如果有人追上来了，你就丢一下我一个人离开吧，你只有答应了我的这一点，我才会随你一起离开。”

梅华妆抱了抱他的肩，安抚道，“我答应你。”

这样他才安心和她一起离开了。

门外有一支私兵队伍，正在等着他们，玺夜看了他们直皱眉，“这些是谁的私兵？他们不像是暗卫门的人？”

梅华妆解释道，“我们不能害苍葭，所以我没有喊来暗卫门的人，这些都是我从皇后那里偷走的。”

玺夜还为她感到担忧，“他们会背主吗？”

梅华妆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定下来，“不会，因为我已经把皇后杀了，除了认我做主，他们别无选择。”

梅华妆带着他一起离开，京城被封锁，他们并没有走太远，生怕明桓会派人过来搜查，他们就在就在郊区附近游荡。

有几家几户门前挂上了红灯笼，在大雪纷飞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刺眼，玺夜看了很羡慕，“尘寰，要过年了吗？”

梅华妆的目光有些恍惚，“是啊，就快过年了。”

玺夜好奇的问她，“人间是怎么过年的？”

“不太清楚，我去问问。”

梅华妆抹了一下眼眶，想去附近看看，玺夜却一把将她拉住。

“别去，他们有他们的过年方法，我们也有我们的，你等一下，我去买些炮仗来。”

玺夜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梅华妆蹲在了地下，心头剧痛不已，许久之后，她才对着空气说道，“阿朵，你过来。”

阿朵来到了她的面前，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大人，你怎么了？”

梅华妆从地上爬起来，对她说道，“你会化妆吗？”

阿朵觉得更奇怪了，“额……会是会，不过大人是想画一个什么妆呢？”

梅华妆随意的说，“这倒是无所谓的，只要把我的脸色弄得好看一些就行了。”

其后阿朵就给她化了妆，化的是浓妆，正好将她苍白的脸色掩盖住了。

玺夜回来的时候，看到她的模样，十分的欢喜，他由衷地称赞道，“尘寰，你今天真好看。”

梅华妆勉强笑了一下，“我打扮了是给你看的。”

“那我还给你带来了好看的衣服，你穿上吧，我听说新年是要穿红衣服才喜庆的。”

玺夜果真将一袋子的红衣服，递到了她的面前。

梅华妆披上了那几件红衣服，还对他笑了笑，“好看吗？”

玺夜满脸都是笑容，“好看得很。”

大概那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那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梅华妆拉着他冰凉的手，大家带着他来到了一个院子里。

那是阿朵早已准备好的地方，这个院子清静的很，还栽种了不少的红梅，布置得别具匠心。

玺夜心中惊喜之色将欲溢出来，“尘寰，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南国很少有那么大的一场雪，而且红梅也都开花了。”

她采了一枝红梅，送到了他手中，“送给你。”

玺夜的眼眶有点红，“红梅……”

梅华妆撑起一脸的笑，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开心过，“我把自己送给你了，呆子。”

玺夜的眸底如藏了星空，煜煜生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他低声而小心地问她，“尘寰，你喜欢红梅吗？”

“喜欢。”

梅华妆回答得斩钉截铁。

玺夜又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她喘口粗气，回答他，“更喜欢。”

“是什么样的喜欢？”

“是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是情还是欲。”

“情欲皆有。”

“好。”

玺夜拿着那一支红梅，为她戴上了发髻里，他在那片白茫茫的雪地里，为她发了重誓，“尘寰，红梅白雪知，今生今世，我要与你共结连理，不离不弃。”

她都笑着，一一答应了下来，谁也不能体会，那一刻她心中是有多痛。

她想大抵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了。

紧接着她就带着他进了院子里，梅华妆给他端上了一碗她事先做好的汤圆，“天色很晚了，我今天给你做了一碗汤圆，听说过年就要团团圆圆的才好。”

玺夜不疑有他，他都一口口的吞下了，嘴上还连连称赞道，“尘寰做的汤圆很好吃，可是，你怎么不吃？”

梅华妆渐渐的失去了所有的笑，连浓妆也掩饰不住她那份苍白无力，“玺夜，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玺夜意识到了自己身体都不对劲，他感到一阵晕眩，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梅华妆满脸苍白若纸，她单薄的身体在微光里摇摇晃晃，仿佛一片凋零的树叶，“只有这样，你才会放下警惕，中了这药，你会昏迷三天，三天之内，沉苏会和明郁打一场恶战，这场战争中，我是不可或缺的。”

看着他满面失意的模样，她的眼也被灼痛，“你以为陛下为什么会放我们走，他怎么可能会放我们走，是因为我告诉他，我会劝你离开，然后我会陪他一起对付沉苏，他才允诺了我要留下你的命。”

玺夜颓然地望着她，“尘寰，明明刚才你还说你要和我在一起的，为什么转念之间，你就推翻了方才的所有，那些话，一切的话都是你在欺骗我的吗？”

梅华妆咬着唇瓣，咬出了很深的齿痕，“你离开吧，我不会再给你什么了，我这里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

玺夜冷冷的质问道，“你一定要这样残忍的对我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此刻心中是有多痛吗？你真的明白什么叫爱吗？”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你骗了我，骗得我彻底死心。”

“只要你能活着，对我而言，就是爱你了，你也根本不懂我心中的感受，我可以什么都不去求，唯独必须求明桓留你一命。”

她梅华妆闭上眼睛，掩去眸底所有的痛苦，“所有苦痛我去承受，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这就是我所说的爱你。”

玺夜发出了凄厉的嘶吼声，“那以后呢？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你是不是永远也不要见我了。”

梅华妆沉声说道，“这场战争之后，如果我还活着，我就来找你，如果我不去主动找你，请你永远也不要踏足殷川，来这里找我。”

玺夜对她的决绝愤怒到了极点，“你辜负了我，你永远的辜负了我。”

她惨然说道，“对不起。”

玺夜比她更为惨淡，“你给我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把我对你的爱在脚下碾成了碎片，我们的曾经呢，你也不要了是吗？”

梅华妆嘴里留下了血水，她含混着血水，对他说道，“除了一句对不起，我还能给你什么？你忘了我对你说什么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因为所有的意思就是除了这条命，我再也给不了你什么了。”

她咬咬牙说道，“可是我要留着我的命，和他们去赌最后一场，这是我毕生的执念。”

玺夜心痛难当，“尘寰，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梅华妆悲悯地说道，“我们是没有好结果的，就像我曾经告诉过你，跟在我身边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下场，我想你过得更好，我想你活下去，为此你必须离我远远的。”

玺夜很愤怒的冲她吼了起来，“这是你一厢情愿，自欺欺人，我可曾有一丝半点的嫌弃你，我分明把你视若珍宝，可是你却不要我，你丢下了我，你还把我对你的爱都转变成了恨。”

“尘寰，我们刚刚还定下了一辈子的誓言，才只一眨眼间呀，你怎么能那么健忘？”

“今年的红梅开得很好，但花季就是那么短暂，过了这一年，它们都要谢落了，你明白吗？这就是我的命，我最终的归宿。”

她说了一句虚无缥缈的话，让玺夜彻底心寒。

他眼睛赤红一片，全然被血色浸染，“我不相信命运，为什么你要去相信这么琢磨不透的东西？”

梅华妆脸上出现了逃避之色，“我怕了，真的，逆天改命从来不是我们凡人心中所想的东西，我们之间还隔了很多。”

玺夜毅然而然地说，“所有障碍我都可以一一排除。”

可是，梅华妆一开口就是退缩，“我没有时间了。”

玺夜流下了血泪，“你真的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吗？”

“我以前是个不懂感情的人，不知道怎么去笑，不知道怎么去哭，而今天我确切的知道了，笑的感觉很暖，哭的感觉很难过，这些都是你一手教会我的，我很感激你。”

她心中剧痛不已，却还是坚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玺夜，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敢去奢求更多的东西，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我是傀儡人，连傀儡师都放弃我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放弃我？”

玺夜是对她有了一点恨意，“你说，我对你的好你没有记在心里？你没有，你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真的自私到要一个人做决定，一个人去战斗，那我呢？你置我于何地，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长的路，你现在反而要抛弃我，还说这些谎言来欺骗我，你这些理由在我看来真是可笑无比。”

梅华妆眸底都是一片虚无，好像那一刻她失去了自己的灵魂，“那天苍葭告诉我，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只是信以为真了，这些伤是你为我所受的，而我不想你再受更严重的伤了。”

玺夜受伤地说，“我不怕受伤，我只怕失去你。”

梅华妆几乎是低声下气的祈求道“我和你恰恰相反，我正是怕你会受伤，怕你会死，所以别让我在大战之前忧心好吗？”

玺夜固执的说，“你死了，我跟你一起死。”

她连连摇头，“没有必要的。”

玺夜惨笑一声，这一刻他犹如坠下深渊，沉沦到底，“我曾经把自己的轮回卖给了别人，交换来了你的一命，你现在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必要，你有良心吗？”

梅华妆的脸全然变色，“你竟然为我把轮回卖给了别人？”

“尘寰，我以为我为你付出这些，你就会回头多看我一眼，可是我错了，你眼中没有我没有这个世界，只有你所谓的执念，那些执念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真的比我还要重要吗，真的重要到你要为此放弃自己的命吗？”

他语气凌厉得让人无法直视他。

梅华妆胸腔里的气血一阵起伏，“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活到现在，不便是那些执念才将我苦苦撑到今日吗？”

“那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而活到现在？”

他深恨的问，“告诉我，你到底还要辜负我多少？”

“玺夜，如果你很想听我说，那我便对你说，我要辜负你到底。”

玺夜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你，你怎么敢……”

梅华妆看了看时间，立刻叫阿朵叫了出来，吩咐她道，“阿朵，你出来，你迅速带着那些私兵，保护他离开殷川。”

玺夜打心底不愿意，“不要……你不要这么对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