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

慕徵点点头。

“也是，如果你不知道这一切，以你的恨意，不会来看我的。”

天神坐起身子。

“慕徵，我没有办法，当年只能那么对她。”

慕徵沉声道：“我知道，那么多神仙聚在神音宫门前要我给个说法，她当时就被大家诟病成妖女，那种情况下，不对她做出惩罚，恐怕神族都会经历大动荡。慕徵一直理解你的做法，只是不能接受。”

天神笑了笑：“不能接受我对她的狠？身为神族公主，这是她应该承受的。”

“当年的恪儿，我没经过她同意就让她承受天雷刑罚，我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可我没有办法。在神族和恪儿之间，我选了神族。可我想给她机会，你的道法是五上神里最高的，我想让你娶了恪儿，然后让你救她。可惜阴差阳错，恪儿私入凡间和凡人私通。我是天神，我不能不顾神界礼法，只能牺牲她给神界立威，从此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天神。之后我把燕乐关进毒草园，又被人说成惨无人道的坏天神，然后把她扔下灭神台，我依旧是选择了神界而不是燕乐。其实再给我几个选择我依旧会选择放弃燕乐。即使是在我自己和神界之间，我也会选择神界。没有理由，因为我是这片土地最强大的神，我要保护我的子民。”

天神顿了顿：“你和我不一样，你爱护子民，但把燕乐放在了和子民一样的位置上，你就有了情。”

“我狠心了一辈子，终究是不忍心看她那么煎熬了，我废了她的神脉，想做出她已经灰飞烟灭的假象，因为她的妖力和魔力都附着在神脉上，只要断了神脉，这两种邪力就很难复苏，她变成凡人，可以躲过那些讨伐和恶人的伤害，但是，我会变成史上最狠毒的天神。别人怎么议论我我无所谓，我只知道，我保全了我的外孙，即使她恨我也无所谓，我也完成了一个天神的使命。你恨我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把天神位传给你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带回那个小妖，她被你找到的时候，穿的是你送给燕乐的衣服。而你根本不是借她思念燕乐，不过是为了告诉神界众神，你不会受他们摆布，你甚至可以在身边养一只妖，从此，没有人再敢提起燕乐是妖女的事，你要保全她身后的名誉，可你终究还是维护了神族的规矩，还是把神族安危放在心里了，你废了她的妖力。”

天神看透了慕徵，慕徵一点也不奇怪。

“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因为我知道，我们本来就是一类人。”

慕徵顿了顿，认命一般道：“那燕乐怎么办？让她在人间呆一辈子吗？”

“她命格特殊，我也看不透她的未来，这一次把她变成凡人是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以后如何，谁都不能保证，但是慕徵，你们的感情能不能走下去，你应该很清楚，我希望你，莫要再做傻事了。”

“她给我生了个孩子，很可爱。”慕徵喃喃道。

天神笑了笑：“我的重孙啊，确实可爱，叫无求。”

见慕徵盯着他，天神道：“我一直用窥天镜看着他们母子，她现在这样，也很好。”

半晌，慕徵终于松开了表情，接了一句：“是，很好。”

确实，平静的日子，与她确实很好，不就是她想要的自由吗？

而自己能远远的看着她，知道她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思乐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慕徵了。

记忆里好像自从慕徵把她接回神宫还没有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她，可是他明明前几天才回到神音宫，晚上好像也没去毒草园住着了。

思乐敏锐的感觉到慕徵变了。

他之前总是动不动就暴怒，最近情绪好了很多，在大殿议事也多了很多的笑容。

思乐躲在门外偷偷看里面处理奏折的慕徵，他头也不抬，但是心情很好，时不时抬头看看半空中的幻境，她离得比较远，看不清那里面的东西，好像是个很好看的花园，里面有个很闹腾的小孩。他看得开心，思乐觉得酸酸的，就算是当初只对她温柔的慕徵，也不曾对她露出过那样温柔的笑。

然后她一愣，其实慕徵从来也没有对她温柔过。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安安静静的吃饭，就是听慕徵说燕乐。她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从不是合格的伴侣。

她不小心动了门，嘎吱一声吸引了慕徵的注意力。

慕徵抬起头：“思乐？”

思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慕徵站起来：“怎么了？有事找我？”

思乐有点口吃：“没......没事，我就，就是好久没没看见你了......”

慕徵笑了笑：“最近挺忙的，我过段时间又要去一次人间。”

“去看燕乐吗？”

慕徵一愣。

思乐解释道：“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很多，比之前温和了，所以我想，是她回来了吧。”

慕徵笑了笑：“不是她回来了。”

思乐瞪大了眼睛：“啊？”

“不是她回来了，是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真的很开心。”

思乐的心里一阵失落：“慕徵，我想，过段时间你下界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下去呀？”

“你要去哪？”

“妖族被灭，也被你封印了妖气，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其实神界并不适合我，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也不曾去过神音宫以外的地方，大概就是融入不了这里吧，所以我想，去人间过日子了。”

慕徵想了想：“也好，之前是我思虑不周，这样，你收拾收拾，过几天就跟我下去吧，只是如果下去了，要再上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思乐笑了笑：“谢谢。”其实她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到今天也没有说出去的必要了。这些天听了慕徵讲了那么多他和燕乐的过去，她有感动也有嫉妒，还曾经幻想，反正燕乐也不在了，总有一天自己会取代她的位置，毕竟那时候的他只对自己好。可是现在那个人还活着，慕徵的心活过来了，她也明白，这种没有结果的宠爱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那还不如由自己亲手断了，好过让人厌烦自己，好过让人亲手赶走自己。不过她真没想到慕徵会那么轻易就答应让她去人间。毕竟他们也算是在一起过了这么久，这么久的感情说散了散还是有点难过的吧。

慕徵送走了思乐，又回去接着处理折子。前段日子答应小无求要去看他，他还在想要给孩子带点什么东西，那天小东西眼睛痴痴的盯着自己的神音剑呢。倒不是不舍得把自己的剑送给自己的儿子，只是无求现在根本没有修练过法术，就是把剑给他也没有用。但是他倒是可以给他做一把剑。

慕徵想了想，给自己儿子的剑不能太差，要不去拿块千年玄铁自己去凿个剑？

慕羽没有通报就走了进来，语气焦急不见喜悦：“兄长，慕宫回来了！”仿佛什么大灾难要降临一样。

慕徵站起来，他并没有惩罚慕宫，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慕徵知道当初犯下的错都是因为他自己入了心魔，而这种魔咒只能自己走出来，他既怨恨他，也心疼他。

慕宫站在神音宫外的彩云桥上。人间几十年的风霜洗礼之后，还是那个傲然于神界的上神。

慕徵走过去道：“想通回来了？”

慕宫哼哼几声：“反正那妖女也死了，紫柔也回不来了，我呆在人间也呆了很久了，你又没有处罚我，为什么不回来呢。”

慕徵道：“这世上不会有那种可以让人复活的法术，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邪术，这种邪术不知会有什么危害，到时候你复活不了紫柔，只能是得不偿失。”

慕宫无所谓道：“你有你的执念，我有我的执念，我放不下，你亦放不下，何必苦苦相逼呢。我也不认为当你身处我的位置的时候，你还能淡定的这样说教。”

慕徵不接话：“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堪堪错开，慕羽站在后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宫看了看她：“要说什么就免了吧，我看你跟着你的慕徵兄长，思想都变得和他差不多了，应该也觉得我错吧。”

他大大咧咧的离开，慕羽的目光就这样追随着他，一直没有离开。

慕徵熬夜给无求做了一把玄铁剑，配了一个亲手雕了慕字的剑鞘。

然后他带着剑和思乐去了人间。

慕徵不想让思乐知道燕乐和无求现在住在哪里，送她到了人间就要分别。

思乐突然拉住他，慕徵不解。

她突然凑到慕徵面前，唇就要贴上慕徵的脸被慕徵推开，慕徵面色清冷，道：“思乐，我知道当初没经过你同意就带你去神界是我不对，可是......”

思乐怔了一下，随后笑开了，道：“我明白，其实我就是个替身，因为你找到她了，就不要我了。”

慕徵摇头：“不是的，你别这么想，你和她一点也不像，根本不存在什么替身的说法，我很感谢这些年你的陪伴，但我当初救你出妖族，带你去神界，只是因为我想告诉神族那些当年污蔑她的妖女的人，我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操纵的傀儡。”

思乐笑了笑，笑出了眼泪：“原来我连替身都不算，谢谢你，赠我天上一场空欢喜。”然后她决绝的转身：“慕徵，我到了人间，如鱼入大海，以后就不会见了吧，我是好是坏与你无关。再也不见了，但我希望你好好的，不要再为了一个人，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慕徵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转身往百花山庄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