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大好的早晨，镖车在一群扛着建材的猫人旁驶过，穿过高楼耸立的城市，从千莘城的西门驶了出去。霍见从窗户看着这些努力的猫人，感到有些小小的愧疚，不过他也知道寒凌和乐乐已经连夜完成了大半的善后工作，市民们只要借助灵术的力量，就能很快恢复往日的生活，所以便也放下了心。他从倒塌建筑的空隙间看向远处，想最后领略一下这座城市的风景。千莘城被群山环绕，无论是霍见等人到来的东面，还是即将前往的西侧，都是一片茂盛的郁郁葱葱。青、白、红，三色的砖瓦连绵到城市的尽头，却再也无法在绿色的海洋中有哪怕些许的立足之地，任由它们肆意地筑起极高的天然围墙，将自己环绕其中。

真是在人国难见到的好风景。霍见想到，感到一阵心旷神怡。可他很快便发现，那山林的中央，正不知为何向上飘起一缕缕青烟。他仔细观察了一阵，无奈距离实在太远，终究无法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当是山里的住户在生火做饭，也就没放在心上。

“霍公子，你听说过丛星阑的故事吗？”

乐乐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回过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虎人少女。从魔胴体内夺取破妄之剑时，这个来自魔胴思维中的名字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他当时没有闲心细想，所以现在又被问起这事，他自然就涌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还真没有。”他摇了摇头，“他是谁？是兽人吗？”

“何止是兽人，他可是我们兽人国家喻户晓的大英雄，也是我们虎人族尊为祖先的人物！他的传说可是我最喜欢的故事啊。”乐乐说着，眼神中充满了崇敬，“我觉得咱们这次的经历，简直就像他的传说那样精彩呢，尤其是老大，他简直……”

“乐乐，说了多少次，不要老是提丛星阑的事情。”

车顶上的寒凌打断了乐乐的话。

“未经证实的事情与谣言无异，不应随意与他人说起。”

乐乐立刻委屈地低下了头；霍见有些不忍，便诧异道：“师父，乐乐姑娘也说这丛星阑的事迹只是‘传说’，您不必这样较真吧？”

“不，霍君，那可不是什么传说。”寒凌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起伏，“丛星阑的生平，在无迹可寻之书上有着明确的记载，只不过我们至今无法破译，所以像这样随便向别人谈起他的事情，就等于是传播谣言。”

霍见想来想去，实在觉得无法苟同，可出于对寒凌的尊敬，也就没有开口反驳；谁知那车前骑着马的曼天突然笑道：“寒凌师傅，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你那本经常提及的‘无迹可寻之书’，到底是什么呢？”

“告诉你们也无妨。”寒凌似乎是想了想，重又开口道，“那是我的父亲，狼之州长官黑木，于十年前在狼之州首府落月城发掘出来的一本古书。这古书由两种文字写成，一种是当今通行的文字，另一种我们至今未能解密。丛星阑的‘故事’，就是后者写成内容的其中一部分。”

“那本书，可是相当厉害的哦。”乐乐接过话头，激动地补充道，“光是丛星阑的故事就够有分量了吧？还没完呢！这本书里还记载着有关天之四圣的事情，比如他们住在一个叫做纯境的地方，还有名为九妖的下属。当然，里面还讲了很多对我们这些凡人也相当有用的事情，比如霍公子的剑向灵道，还有老大手臂上的那个……”

“好了，乐乐，别说太多。”

“老大，你不要总是打断我嘛！”

乐乐连珠炮似地讲了一大堆，霍见却都没怎么听进去。他对天之四圣的事情其实并不怎么感冒，倒是宁愿听听关于自己身上这奇妙的剑向灵道的记载。说不定还能听到些跟那个背影有关的线索。他这么想到。可惜寒凌却偏偏在关键时刻叫了停，让他有些小小的沮丧。

……等等？

他的脑袋突然嗡得响了一声，乐乐说过的话又一字一句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住在一个……叫“纯境”的地方？

长期以来，霍见并不认为自己的记忆力有多么出色，可是跟玖玲瑶有关的事情，他大体还是记得十分清楚。那晚和她月下漫步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玖玲瑶说了这么一句话——虽然这句话其实根本无足轻重，而且她也很快将它掩盖了下去，可此时此刻，它却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在纯境的时候，姐姐都一直顺着他的意思……”

他思考着，双眼是越睁越大。莫非他的未婚妻，竟然跟兽人国中的至高神明，来自同一个地方？

“师父！那个……其实我有一事相问。”他朝着车顶叫了一声。

“什么事？”

“您刚才说，那无迹可寻之书上的一部分事情是由当今通行的文字记载而成。既然乐乐知道有关四圣的事情，那就说明与四圣有关的部分，您已经解析成功了吗？”

“是这样没错。”

“那……这一部分的内容，都是确凿无疑的吗？”

乐乐看着霍见眼中闪烁出的饱含着好奇和激动的光泽，感到有些奇怪；寒凌想了想，回答道：“这本书的可信度非常之高，我，以及天盖之上，都从上面获得了许多弥足珍贵的信息，但这也并不代表，它所记载的东西就一定归属于真理的范畴——尤其是四圣相关的这一部分。”

车前的曼天曼地似乎也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都竖起耳朵听着。

“我们从中发现了太多古怪……不，应该是近似于诡异的疑点。”寒凌继续道，“这些记载不但与承天者教会那些蠢人所笃信的神迹大相径庭，甚至违背了我们深信不疑的现实。加之这本书由于年代久远存在很多缺漏，描述四圣的部分亦有少许由那未知文字写成，所以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将真相告知于你。”

“……这样吗。”

霍见瞬间蔫了下去，声音都变得有些有气无力。寒凌在车顶轻轻地笑了一声，又说道：“霍君不必伤心，只要你能顺利将身上的降魔录带到啸天城，说不定这一谜团，就能迎刃而解了。”

“这又是为何？”

“让你将降魔录送到啸天城，本就是我们天盖之上的主意。届时我们也会派人在那里接应你们，以免霜星业那个老贼派人前来干扰。”他说着，眯了眯眼，“他似乎很不愿意看到降魔录落入他人的手中。”

“寒大师，你是说派人将降魔录送到霍见公子手中，叫他将书送到啸天城的，其实都是你所在的天盖之上吗。”

曼地的声音从车前传来。

“你们想要降魔录的理由，仅仅是为了解开你们那本书中的谜？”

车中一时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听得出来，那曼地的语气中，竟不知为何藏着一丝强压的怒火。

“可以这么说。”寒凌答道，“解开那些已经无迹可寻的秘密，是天盖之上最为重要的工作之一。而我们都认为，降魔录，就是通向这一系列秘密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