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仍在肆虐。
无影三剑撕开的裂口早已消失不见,衣衫单薄的吞剑艺人再次被凛冽的寒风团团包围。他面色发紫,上下两排牙齿颤得像在打架,可依然竭力伏低身子,在雪地中缓缓前行着。
在他面前不远处,那抹不知从何而来的红色亦在不住向前移动。霍见看不清它的相貌,但他深信一点: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肯定是个无人区。这抹颜色显然是某个披着红衣的人,他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理由,肯定非常耐人寻味。
或许,他便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霍见双手使劲搓了几下,继续跟了上去。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就在霍见即将冻晕在风雪中时,他赫然发现那红衣人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木屋。红衣人走到木屋门前,毫不犹豫地就推开门进了屋中。很明显,他早已知道了这座木屋的存在,或许他已经在这可怕的雪原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本就一身鸡皮疙瘩的霍见更觉毛骨悚然,但这些怪事他也非弄清楚不可,于是还是蹑手蹑脚地跟到屋前,小心地从屋子上唯一一扇窗户里向屋内望去。木屋中点着一盏油灯,倒也不算光亮,可总算能看出屋中的陈设。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狭小的屋中只有一张没有褥子的木床,一张木桌和一把木椅,简陋得让人心生怜悯。不论如何,这绝非是长久居所该有的样子。霍见低下头,心噔噔得跳了起来,小心地朝门口挪了过去。
不管那人是谁,先拔出剑来吓唬吓唬他……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直接给他一剑——
他在心里定好了计划,直起身子,用手肘轻轻顶开了门。
就在他在呼啸的风声中听到一声刺耳“吱呀”的瞬间,他当即身子闪到门前,砰得一脚将门踹开,同时将后背的剑拔了出来。大门洞开,那红衣人竟也正举着那把木椅站在门后,两人同时看到对方,都吓得放声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个娘啊!!!”
霍见这时候几乎屁滚尿流,刚才的一系列计划也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他鼻涕眼泪都吓了出来,差点就要掉头跑回雪地里;那红衣人也差点吓破了胆,可他竟然先比霍见恢复了神智,举着那椅子就咆哮着冲将上来,要不是霍见反射性地用那银剑挡住了椅子,他很确信自己会被打得哭爹喊娘。
“你你你你你你是什么人啊!!”那红衣人见霍见身上有剑,连忙把那椅子扔到一边,向后蹦到墙边,胆战心惊地叫道;霍见好容易稳住情绪,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红衣人的声音让他猛地一愣,不禁定睛向其看去。
“我了个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他看清了那被红色棉袍裹成粽子的红衣人的正脸,不禁失声叫道。
“玖玖玖……玖玲姑娘?”
“哈?!”红衣人也愣在那里。
“玖玲姑娘!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霍见心中的恐惧和忧虑此时已全然转化为喜悦,风雪冰天掩盖不了他越发炽热的内心,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几步,脸上流露出流氓一般的热情。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明白了。”
玖玲瑶阴沉着脸自言自语道,丝毫没有流露出高兴的神情。霍见正在疑惑她为什么没有激动地冲上来拥抱自己,忽然眼前红光一闪,玖玲瑶已经振起灵道,那光之长弓赫然现于手中。
“啊?”这回轮到霍见发懵了。
“这种鬼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人在。”玖玲瑶拉开弓弦,“你这混账,肯定也是那把我抓到这来的幕后黑手的把戏吧——呵,以为装成小见的样子,就能动摇老娘的决心吗?”
“等等,玖玲姑娘!我是真的——”
“滚出老娘的视线!!假货!!!”
眼看着玖玲瑶就要一箭把那单方面未婚夫轰杀至渣,霍见也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病急乱投医,绝望之下动用一切求生的本能,找到了一个能证明自己是真正霍见的证据!
“我、我被你用箭射过屁股!!”
他不顾一切地大吼大叫。
“我还用剑柄打了你的屁股作为回礼!!——”
“噫!——”
玖玲瑶不禁大骇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吧!这可是只有正品才会知道的事情!玖玲姑娘!”霍见乘胜追击,“如果你还是不信,那我就将我们迄今为止所有的经历全部完整复述一遍,若是你不方便听,那我就再挑一些重点来说,比如从我第一次见到你起,你从来没有换过一件衣服,这件棉袍还是你……”
糟了,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你还是给我去死吧!!!”
“玖玲姑娘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
十分钟后。
结束了混乱,冰释前嫌的二人终于得以平静地坐在这座暴风雪的孤岛中。霍见坐在椅子上,仍然被屋外灌进屋里的冷风冻得直哆嗦:刚才玖玲瑶射出的那箭虽然没有射中他的身子,却把他原本单薄的衣服又给烧没了一半。他觉得自己即将成为间接性弑夫大案中的受害者了。
“喂。”
坐在床上的玖玲瑶开口道。她面色羞红,视线游移不定。
“什、什么事?玖玲姑娘……”
霍见竭力压制着自己牙齿斗殴发出的声响。
“我的衣服!”玖玲瑶腾得从床上站了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奇怪的决心一般,“我的衣服!还有……还有身子,都是……靠光来保持洁净的,所以……只、只要有光,我就不用洗衣服和洗、洗澡!也可以一直干干净净!!”
她的脸红得像是要冒烟,酒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霍见。
“这是……你这十分钟来说得第二十五次了……玖玲姑娘……”霍见用怀疑人生的口气奋力答道。
“你必须给我牢牢记住!死死地刻在脑袋里!!”玖玲瑶叫道,“你下次要是再这样没道理地觉得我……觉得我脏,我就把你烧成灰!!”
原本还想过……以后能靠她没有衣服换当借口送她些衣服……看来是个绝对能引发误会的禁足地啊……
霍见用哆嗦的脑袋思考着。
“给。”
艺人愣神的功夫,玖玲瑶忽然向他抛来一件灰色的棉袍,正好罩在他的头上,捂得他呜呜乱叫。可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三下五除二将它套在了身上。久违的温暖舒适让他骨头都酥软了下去,发出一声爽快的呻吟。
“别叫了。”玖玲瑶瞪了他一眼,“怪难听的。”
“好的,好的,多谢玖玲姑娘。”霍见连忙正襟危坐,不敢懈怠分毫。
“既然你是真的小见,那我肯定得让你一起跟我好好地活下去才行。”玖玲瑶叹了口气,“说起来,小见,你是怎么到这个鬼地方的?”
霍见严肃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看来跟我差不多。”玖玲瑶装模作样地思考起来,“我觉得咱们,肯定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我也觉得如此。”霍见点头表示同意,
“而且目前来看,这么大的雪原里只有我们二人,似乎仅仅是在针对我们两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