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她给杨洲打电话：“哥，我想起件事，你昨晚说我的护身符落你家了，你现在想给我送来吗？”

他说：“你一夜没睡吧？你现在好好睡觉，不然坐火车会难受。我下午送给你，行吗？”

她说：“行。要不，如果你喜欢，你……可以留下她。”

他语气坚决：“不行，小伊必须还给你，你才能……”他把“完整”俩字咽了回去。不管她完整还是不完整，今生只要她一个。

听他说“不行”，她内心一阵抽痛，他果然嫌两年太长，等不了！仰起头，让涌出的泪水流回去，整理一下声音，漠然道：“既然这样，那行吧，就这样吧，我困了，睡觉了。”

他说：“我给你买了早餐，是你喜欢的口味，还热呼着，我马上送给你，你吃完再睡，别把胃饿坏了。”

她全身乏力，声音凄楚：“谢谢，没胃口，我睡了。”

挂断电话，关掉所有灯，搂着猫，沉入无梦时空。

……

杨洲把早点送到大门口，见屋里的灯全熄了，知道她此时已睡，不再做任何打扰。

心里说：小可怜，安静地睡吧，也许一觉醒来，你会明白什么；也许什么也不明白，或假装什么也不明白，仍然绝情远去。不过，那也没关系，顶多我费点心思去西藏找到你……

……

傍晚，去西藏的列车出发前，姐和杨洲为她送行。

姐搂着她，哽咽道：“到了打电话，如果水土不服，我让你姐夫想办法再调你回来！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在这个世上，你绝对不是孤身一人，身体有任何不舒服，都要跟姐说，听到没？”

她紧紧握住姐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泪光闪烁，说：“好。”把信交给姐，说等火车开了再打开看。

姐边擦泪边笑说：“搞得这么神秘做什么？”

她再次紧紧抱住姐：“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疼我，我请求什么，你都会答应，是么？”

姐说：“当然！只要是为你好、能让你幸福，姐会答应你任何事情！”

她擦去眼泪，说：“好，这样我就安心了！”

……

杨洲送她进入站台，问：我能去看你吗？

她说：不能。

他说：如果我非要去呢？

她说：不见。

他说：你的手机号告诉我，我给你打电话。

她说：不用。

他说：那你，会给我打电话么？

她说：不会。

他说：其实，我是送小伊给你。

她说：她曾经在你那里八年，而且，她喜欢和你在一起，你就留着吧。它现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

他说：有没有用都是你的东西，你必须带上它。

她说：你真不要么？那我只能收回了！

听她说得冷漠，他心痛不已，颤抖着把护身符挂到她脖子上，又捧在手心里亲吻。

她轻声说：“佛家的护身符里又怎能住着上帝家的天使？真是胡扯。我以前太神经了，总和它说话，原来，是我自己和自己说话。”

他惊奇道：“你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她说：“对啊。昨夜和大姑告别，说了好多话，说到最后，就想起了千年往事。我还记起一件特别的事：高中毕业那年，刘策跟我说‘我等你，我是认真的’我说别傻了，你等不到的，我另有所爱，只要他不离开我，我就用一生去爱他。他说‘那是你的事，等是我的事’。

当时我很不屑。没想到，这个家伙说到做到，他赢了。他回上海前，我和他约好，如果我在西藏灵魂得到救赎，就去上海找他。

可是，我又觉得自己心里另有其人，这样做对他不公平。哥，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他半眼泪水，拉着她的手笑着说：“你应该告诉那个傻子别再等了，你就说去西藏只是为了忘记我，可还未动身你就后悔了，因为你忘不了，你身上有几颗痦子我都清楚，这么私密的事，不能与别人分享。——你这样跟他说，他会明白的。”

她柔声说：“好。”

见她脸色羞红，轻轻拥着她，小声说：“宝贝，有个秘密告诉你，我每天都想和你一起做快乐的事情，每天都想，真的，不骗你！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因为你是我老婆，我未来孩子的妈，我必须得想，不想不行！”

她万分羞涩，下意识地轻抚腹部，低声说：“如果有了你的孩子，我掐死你。”

他笑容怡然：“嘴硬。谋害亲夫这种事你绝对做不出来！”

又搂着她的脖子：“跟你说个正经事，姐说如果你有孩子，一个月左右会有妊娠反应，加上高原反应，你会比较难受。到时候，我陪你去医院开个证明，援藏合同就可终止。

如果没有，我们接着做‘快乐的事情’，直到你有，这是终止合同的最佳路径，也是我无数次向往的美好结局。然后，我们登记结婚，把户口和工作关系迁到济南我表舅那里，永远离开这个让你伤感的地方，好吗？”

她软声说：“我不管，你在哪，我就在哪！”

他恨不能把她融化在身体里，立刻带她走，说：“小可怜，车来了，你先去受一个月苦，我在这边打理好一切，然后去接你回济南。——上车吧，我一会打电话和你细说。”

她说，那我告诉你号码。

他说不用，我知道。

她踮起脚，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身上总共有七颗痣，这是秘密，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是么？”

他故作惊讶：“查这么清楚？内个……隐秘处那颗也算上了么？”

她脸红：“当然。”

他抱紧她亲吻。

她企图推开，羞涩道：“别这样，同事都看见了。”

他说：“我故意的！让他们知道名花有主，别打什么坏主意。如果有人敢欺负我的小妮子，我会揍扁他。”

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已长出羽翼，与他在云尖相依。

他柔声问：“在想什么？”

她右手握紧左手，说：“如果小伊‘还在’，她一定会说‘你终于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人生也有了最俗最美好的结果！——电影都这么演。’”

他柔和的口气赞成道：“对嘛！现实生活很有必要向俗套的电影学习，无论过程多么悲伤坎坷，结局一定要完美，这样才能让生活充满希望。希望，是我们用心生活的唯一动力！”

她捏弄着他下巴：“那你以后是不是每天都陪我？”

他说：“这还用说嘛，长这么好看，又这么傻，我当然一天也舍不得离开你！我恨不能现在就随你去西藏……”

她把护身符挂到他脖子里，柔声说：“让它暂时陪你，再见面的时候还我。”

又踮起脚，搂着他脖子耳语：“以后，你做饭，我洗碗；晚上一起睡，早上一起起床。我们说好了，一辈子都要这样，永远不许改变！”

他满目泪光，万语千言一时表达不出来，只紧紧拥抱着她，声音里仿佛滴出蜜：“好！这样真好！没有比这样再好的生活了！”

……

杨洲在站台上，长久地望着没有尽头的铁轨，手里握着她的护身符，心仿佛也随着飞速转动的车轮，陪爱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