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洛普接进前往首都汇报的任务后的第二天上午，年轻的猎人给亚修蕾和丽丝蒂下达了让领主卫队收拾行装、随时出发的命令后，便骑上踏雪踩着已经铺上一层薄薄积雪的路面赶往内城。

尽管矛盾已被挑明，似乎威莉娅还顾忌去年她自己亲手为盖洛普套上的战争英雄光环，没怎么刁难他，谨见的请求很快就获得允许。

威莉娅还是坐在上次那张靠背椅上，把玩着那枚宝石戒指，笑容甜蜜，媚眼如丝，秋波辚转：“小美人，你改变主意了吗？昨天我作出的承诺仍旧有效，只等你点头答应。”

“没啊，阁下。游戏才刚刚开始，虽然您给出的挑战难度非常大，但我觉得自己的赢面也不低啊。”盖洛普不甘示服地打趣道：“再说了现在我要是投降认输了，您不觉得很没意思么。”

“哈哈哈……不错不错。”这番老实承认自己处于弱势又想坚持对抗最后的发言逗得威莉娅笑的花枝乱颤，又让盖洛普欣赏了一次这位美丽熟女的波涛汹涌。“小美人，你不是来投降的，那么有什么事？”

盖洛普老实不客气地右掌一摊，伸向威莉娅，摆出一副债主讨债的模样：“给女帝汇报的计划书啊，您总不可能让我一个小小的男爵来写吧？那可是关乎行省未来发展的大事啊。还有要钱啊，官印和授职文件，昨晚您不是授予我下级庇护骑士身份么，给了一个守备队的编制，您没忘了吧？”

因生产力的发展和各种技术的进步，维希帝国正从传统的封建制国家向近代中央集权国家转化，渐渐出现了许多近代国家的特点，其中一项便是常备军队。这些分属于各个骑士团作战序列的单位是由行省政府以及皇室共同出钱组建的，拥有庇护骑士身份的贵族担任其指挥官后不用掏一个子来供养这些军人，代价便是只有指挥权，这些军人只会因为那个庇护骑士是她们的指挥官而服从她的命令，若是指挥权变更后，那个庇护骑士也就失去控制这支部队的权力。同时为了避免庇护骑士身份被某些别有用心的贵族冒名顶替或者私自滥用，庇护骑士会有属于自己的一枚玺戒作为信物，起着类似龙裔帝国的官印的作用。

目前一个骑士团正规部队最基础的战列步兵每月军饷是三枚银狼牙，去芯玉米粒口粮六十斤，腌肉或咸鱼十斤，全套盔甲连武器等零碎以河湾城的军火行情一般要二十五枚金狼头。维希帝国的正规军普遍一年发一次薪金，一发就是一整年的。哪怕暮林守备队两百个兵员全是战列步兵，一年的维持费用都需要六七千枚金狼头。像是巡林客、锤盾兵等技术性更强的兵种单位的薪金更高，而且传令兵、侦察骑兵需要饲养灰鳞鸟，又会使得维持费用进一步涨高。

“哎呀，瞧你看我忙的，你不提我还真忘了。”威莉娅拍拍螓首，拉开了一个抽屉取出两个卷轴、一本木浆纸装订的小抄本、一张写好了数额的汇票和一枚玺戒。“汇票是给你的路费、明年暮林守备队的军费和你担任庇护骑士的薪金，卷轴要逞交给女帝看，这个小本子里面的是卷轴内容，这些条款你至少要说服女帝同意三条以上，不然小美人你就别回来了。”

“遵命，阁下，我将竭尽全力。”盖洛普爽快地接过东西，这时他确信早在威莉娅召见自己之前，就做好了这一手准备——玺戒可不是萝卜图章，再高明的首饰金匠，却只给她一个晚上的时间，绝对不可能造得出来。随后他认真的看了看那张汇票上写着的面额是三万枚金狼头，没准就是昨天他拒绝收下的那一张，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他手中。

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他也没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正打算躬身行礼告退，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阁下，恕我无礼多问一句，您坚持要让芙丝翠儿小姐与舍丽尔阁下的儿子联姻的原因，是出于利益需要吗？”

“对啊，小美人。”没想到威莉娅非常坦率，预想之中的恼羞成怒或者避而不谈都没出现。

盖洛普得寸进尺地问道：“那么，假如我可以给您一个巨大到舍丽尔阁下无法提供的利益，您是否允许芙丝翠儿小姐与我自由相恋呢？”

“确实，小美人你的主意从来都很值钱。现在，自从去年将畜牧岛上所有造纸作坊改造成生产你给的木浆纸后，到现在不仅赚回了所有改造的费用，还净赚了十二万枚金狼头，我打算新年开春一到把造纸作坊的规模翻个三倍。财务官因此告诉我明年光在卖纸这一项生意上就预计有三十万枚金狼头的进账。”

“恭喜阁下生意兴隆，日进斗金。”盖洛普恭维道，他对于木浆纸贩卖的利润有多高他早已心中有数。只是威莉娅的造纸作坊运营显然比他想象的还好，投资也极为老辣果断。三十万金币已经足够用来武装五百位战狼骑士。

只是第一批木浆纸开始售卖的时候，他已经身在前线作战，没法得知后方的商业运作情况，与这项产品问世有关的最直观感觉，仅仅是不知哪天起骑士团的大佬们写文件时用上了木浆纸而不是传统的羊皮纸。

“货真价实，就凭这些，你就已经有足够的资格当我的丈夫了。”威莉娅语气真诚地向自己的封臣道谢，随后她叹了一口气：“可是啊，峭银城的开价更高，一百五十八项商品的贸易优惠和关税豁免，可以让积羽湖行省每年增加不低于九十万枚金狼头的收益……除了这些能看见的实际好处，还有四万绿茵骑士团军队为后盾的攻守同盟协议，以及由里菲的血脉所带来对峭银城的法理继承权。

舍丽尔的开价确实很慷慨，盖洛普思索了一会，然后发现给他一些时间，也是能够以另一种方式做到，顿时嗤笑道：“阁下，通商可是相互的，贸易优惠同样可以给他们带去更多的商人和货物，惠而不费的狡猾手段罢了。至于九十万枚金狼头……对于两年前的我还真是一个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现在倒也没什么，半年之后我可以提供给您的两样新玩意儿，只要运营得好，九十万金狼头也就不过是小钱，而且它们带来的可不只是金币。”

“九十万金狼币是小钱？”威莉娅咯咯轻笑起来，胸前一阵波涛汹涌：“小美人，这玩笑说得可就有点大了……”

看着威莉娅一脸质疑自己今天出门前是不是大蒜吃多了的表情，盖洛普哼了一声：“大？不，一点都不大。您想不到，是因为您从来没见过真正巨大的商机。”

“呵呵，换作别人以这样的口吻跟我说这样的话，哪怕他美丽如你，已经卫兵被拖出打个半死然后扔给战狼当晚饭了。”威莉娅笑靥如花，尽管说着带有威胁的话语，不过身上一点杀气都没有。“我可以猜一猜，既然你说能给我带来的不只是金币……所以，你想卖的是某种新型的武器？”

“不是，不过这两样东西的一件，能够让天鹅骑士团的普通士兵都穿上了一件板甲的生产机器。”盖洛普解析道，“搞不好当它大行其道之后，皮甲会彻底被淘汰出正规军的装备库，因为到那时候板甲会比皮甲更便宜。”

轧钢机和水锤锻锤是工业革/命之前的工厂生产神器，它在军事方面的意义是非凡的，令过去只有骑士老爷都未必穿得起的板金铠变得了每个普通士兵都能穿上的大路货，对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有个质变的提升。

盔甲给予士兵的保护不仅是肉/体上，也是精神上，有盔甲护体的士兵通常更加勇敢，因为他们明白自己比敌人更不容易受伤阵亡。不然龙裔帝国怎么会几千年以来，允许民间拥有剑刀用于防身、甚至容忍乡勇民壮配备弓箭长矛用于保卫乡里，却将私藏盔甲的人列为谋反死罪呢。目前维希帝国东西两线都面临着战争，更多更精良的盔甲可以使得更多的士兵幸存下来，从而变成老兵，在与敌人的此消彼长中渐渐强大起来。

何况水力锻锤的扩张能够提升维希帝国的整体生产力，也会在种种方面改良伍芙尔族的生活水平，没准会还能激发某些工匠的灵感，使她们发明出更加精巧方便的机器，加速工业化的进程。

“我还是不太相信。”威立雅又笑了笑，但盖洛普知道她其实已经信了一半，只不过是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罢了。

“半年的时间并不长，我会让您看到成果的。”

“好吧，或者……但是峭银城的继承权呢？小美人，你有什么办法也弄到一份吗？”

威莉娅的兴趣显然也被吊了起来。但是盖洛普却是两手一摊——如果真有办法弄到一座十万人口大城市的领地，他又何必在这里讨价还价？不过在他看来其实这也是最无聊的东西，维希帝国向外的扩张迫在眉睫，折戟山脉以北以及积羽湖以西的土地尽管大部分是尚未开发的处/女地，但好歹是“无主之地”，比起去打同胞们的领地的主意不是好得多么。以威莉娅现有的实力加上他的帮助，想在十年内把领土扩展一倍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真可惜呢……”威莉娅又发出一声轻叹：“半年是吗？我说，小美人，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跟我结婚吗？虽然我绝对不想让芙丝翠儿的丈夫有其他的女人，不过我的丈夫的话，我倒是完全不会介意的，如果有兴致的话，我可以跟她们一起来享用你呢？”

“但是我介意。”盖洛普道：“人生的悲剧只有两种，一种是得不到你想要的，另一种是得到了你不想要的。”他哼了一声，“而我，讨厌悲剧。”

就在盖洛普关上门的一刹那，隐约听到威莉娅的低语：“……如果你不觊觎我的女儿，安守本份该多好啊……”

切，你要是不棒打鸳鸯，让我和芙丝翠儿自由恋爱，我也不会跟你作对了，被你这么一搞，积羽湖的工业化进程又要拖延了。盖洛普撇撇嘴，对此不置可言，毕竟大家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自然不一样，他可以理解威莉娅的做法，但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