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逗福妞：“想出来没有啊，小姑娘？”

“想好啦，”福妞笑眯眯，“福妞不可以送，我是妈妈的闺女，哥哥们的妹妹，但是……”

“还有但是？这小姑娘真逗。”

福妞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小手一挥：“下次叔叔再来买我家柿子，可以送两个。”

“哎，小姑娘可真会做买卖。”大伙儿更乐了，“那你可记住了，下次要多给两个啊。”

福妞拍拍小胸脯：“记住啦，福妞很聪明。”

然后你买两个我买一兜，眨眼之间两筐冻柿就被卖完了。

原以为柿子又要砸手里，现在看着空空的筐，何玉莲数了好几遍钱，手都在抖。

“妈，妹妹可真能干。”

杨红文惊喜地抱起福妞，满眼都是高兴。

“嘿嘿，妹妹。”

杨红武跟在他屁股后面，小尾巴一样，也仰头看福妞，咧着嘴笑。

“放。”

福妞的小袄子又被另一只小手抓住了，还往下扯扯。

“小斌？”

杨红文低头问：“放啥，你也要哥抱？”

何玉莲连忙抱起杨红斌，摸摸他的头：“妈抱小斌，哥抱妹妹呢，乖。”

杨红斌在她怀里，小眉头挤得能夹死苍蝇，歪着身子又去抓福妞，凶凶的样子。

母子三个都奇怪地看他。

“小哥哥，”福妞伸出小手，握住了杨红斌的手，“你是不是想抱福妞呀？”

杨红斌的眉头舒展了，特别严肃地握住她的手，晃晃：“哼。”

何玉莲笑，拉他的手回来：“小斌还小，抱不动妹妹，和哥哥一样长大高个儿再抱啊。”

杨红斌不说话了，低头玩蝈蝈笼子，偷偷看一眼福妞，噘嘴。

“咱买布给妹妹做衣裳做鞋子，再给妹妹买头绳，小斌给妹妹挑好不好？”

何玉莲哄着小的，带着大的往小街里挤。

家里突然多个小姑娘，还是问林花春借她家小闺女穿小的旧衣，过两天得还回去。

女孩比福妞大4岁又胖不少，衣服穿着得在腰上系绳；而且年根儿了，该给孩子添新衣裳了。

“喜欢什么颜色啊？”

何玉莲接过福妞举高高，让她仔细挑。

福妞睁着大眼睛，在一堆蓝灰布料里相中了一块大红布，还有一块蓝的像天空的。

卖布的被她撒娇甜的忘乎所以，还饶了一把的确良布头，能缝出不少头绫子。

福妞手舞足蹈地把布料抱进怀里，还甜甜地在何玉莲脸上亲了一口：“香香妈妈。”

没被孩子这么对待过，何玉莲一下红了脸，看着周围人羡慕的目光，心里又美滋滋的。

“二哥哥怎么不走啦？”

福妞左看右看，看见了身后站在柴火炉旁边、直流口水的杨红武。

炉子上架着大锅，热气腾腾的，一位阿姨正往外盛白嫩嫩、胖乎乎的饺子。

“饿了？”

何玉莲走过去，刚想跟孩子说出来带了馍，就看见了四个孩子一起馋的流口水。

她啥也没说，掏出粮票：“您给我2毛钱的饺子。”

“好嘞。”

2毛钱2两粮票，16个猪肉馅儿的，四个孩子正好分。

手里还剩2毛卖柿子的钱，她没舍得再花，要了一碗饺子汤。

碗旁边伸来舀着饺子的一只小勺，福妞眨巴大眼睛：“妈妈吃，福妞小，吃不完。”

杨红文看见，夹自己的给福妞，剩下的跟何玉莲分：“妹妹长个儿，我和妈一块儿吃。”

杨红武和杨红斌兄弟俩也默默分给了何玉莲和福妞。

分来分去，就属福妞和何玉莲碗里的饺子最多。

何玉莲既感动又高兴，本来以为小姑娘和三个小子不一定能相处好，现在看都是懂事的。

“你们吃，妈吃馍，带的馍多，不吃浪费了。”

她把饺子给孩子重新分好，就着汤吃棒子面馍。

“吃吧。”

杨红文挨个摸摸弟弟妹妹的小脑袋，四个孩子啊呜啊呜吃饺子，香的满嘴流油。

福妞吸熘吸熘，把浸了肉馅汁水的汤也喝光了，扭动着小屁屁拍肚皮：

“吃饱啦，呀——”

她正美呢，忽然被人从小板凳上抱起来，蹬蹬蹬，在人群里快要飞起来。

“小斌，你要带妹妹去哪儿，慢点儿！”

这孩子，突然变样了？

何玉莲站起来就追，又气又笑。

杨红文没抢到妹妹抱，只能拉上杨红武跟在最后面。

“小哥哥，你跑得好快呀。”

福妞刚开始还紧张，最后放心大胆地抱住了杨红斌的脖子。

杨红斌毕竟小，跑得呼哧带喘，脖子都红透了，但是小嘴巴还紧紧抿着，特别严肃。

一家五口连追带跑回了四合院。

回了自己的家，福妞笑得更欢了，铃铛般的笑声直接惊飞了电线杆上蹲着的一排小麻雀。

院子里其他的孩子也不打沙包跳皮筋了，纷纷回头看他们。

“妈妈怎么走啦？”

福妞抱着杨红文的脖子，对站在炉边添煤球的何玉莲挥手。

“妈给你们烧饭，你跟哥哥们好好玩。”

何玉莲一路上笑就没停下，小姑娘一来，院子里沉闷阴霾都不见了，真好。

她进屋拿出筐里的布料棉花，这才看见底下的2两粮票以及，一碗饺子。

熟的，一共16个。

何玉莲捏着票和热腾腾的碗，浑身发凉。

要说馍是婆婆送的，那这碗饺子呢，婆婆又没跟着上街，没人知道这事。

除了……

一切变化都是从福妞来家里开始的。

何玉莲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直抖。

啪。

院子里，瓷器被打碎的声音。

紧接着——

“啊！”

一声哭嚎，把她惊醒。

何玉莲连忙把饺子放回筐里盖好，掀开棉布门帘往外看——

一个圆胖的身影从面前跑过，冲向南屋：“妈，傻子都有饺子吃，我为啥没有，呜呜呜。”

跑过去的是林花春的大儿子，杨跃华。

他身后的架子下，杨红文和杨红斌站着，一人手里端着一碗饺子。

杨红武蹲在地上，在一堆碎瓷片里捡摔烂的饺子，擦掉上面的雪和土。

何玉莲紧紧抓住了门帘，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妹妹呢，福妞呢？”

【作者题外话】：头绫子：化纤质地、扎头发的带子，一卷卷彩色半透明的发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