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颜思语疑惑的眼神，陈正摇头一笑。
“釉料的味道，并不是这种的。”
陈正解释道：“而且，釉料经过煅烧，内部杂质会被淬炼出去，异味也会消失掉的。”
“那这是什么味道？”颜思语讶然。
“这是火硝味！”陈正含笑解释道。
火硝味？
颜思语讶异：“怎么会有火硝味？”
“这就是锔瓷手艺留下的痕迹。”
陈正嘲弄的看了眼王明海，随即耐着性子讲解道：“锔瓷，首先需要用金刚钻，在破碎的瓷器碎片上面钻孔。”
“然后再用金、银等质软的金属制作锔钉，打进瓷器碎片之中对破碎的瓷器进行固定造型。”
“而金刚钻在瓷器上面进行钻孔时，因为快速摩擦，就会留下火硝味。味道不重，但如果仔细辨认的话，还是不难闻出来。”
说到这里，陈正一脸嗤笑的看向王明海，道：“王掌柜，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这……”
王明海脸色隐隐苍白起来，再也无法镇定自若，强装从容。
这家伙居然真的懂？
他怎么会看出来的？
这家伙的眼力，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他是谁？
这到底是谁？
从哪里来的大神？
荣宝斋什么时候得罪了这种人物啊？
王明海的心肝都是在颤栗，慌乱无措起来。
而王明海的这副表现，落入人群眼中，顿时引发了一片喧哗。
“那家伙居然说对了吗？”
“王掌柜居然没有反驳？看到那家伙说的都是真的！”
“天呐，荣宝斋居然开始卖假货，卖次品了啊？”
“这种次品居然都拿出来当精品售卖，荣宝斋现在这么缺德了吗？”
“荣宝斋以前也有卖过次货的，但都会提前跟顾客言明的。价格方面也都会相对打折，可这次……”
“世风日下啊，堂堂荣宝斋，以信誉立业，居然也开始不顾信誉了吗？”
人群喧哗之声此起彼伏，唏嘘、感慨、惋惜、痛恨等情绪，也是接连而起。
颜思语也是明白了过来，陈正所言不虚。
她这次居然被荣宝斋的招牌给忽悠了，差点做了冤大头。
一时间，看向王明海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冷澹。
她做梦都没想到，偌大的荣宝斋居然已经落魄到了这一步？
也开始为了赚钱做生意，而不择手段。
自从周家接手荣宝斋以后，荣宝斋就变了味儿了……
之前曾听人提过，但一直以来都不太相信。
今日，终于是见到了。
叹了口气，颜思语随即看向陈正问道：“你先前是怎么判断出这只梅瓶有问题的？我指的是，在你没有仔细看过之前。”
“釉料啊！”
陈正不假思索的笑道：“喏，还是这里，这里的釉料，相对较肥润。虽然乾隆早期的粉彩，同样延续了雍正时期的肥润感。”
“但是，终归存在细微的差异的。另外，这里的釉料，也过于厚实了些。特别是在光的照耀下，只要眼力足够，就可以发现有明显的凸起状。”
“这是因为此处镶嵌了锔钉，再重新施釉，从而呈现出了这样的差异。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可以将此处的釉料刮开，便一定看得见里面镶嵌的锔钉。”
颜思语暗暗咋舌，差异有这么明显吗？
她仔细看了一遍，都是看不出半点差异。
陈正却隔着一段距离，就看了出来。
这份眼力，未免也太好了吧？
“话已至此，别无可言。姑娘，在下该告辞了！”
陈正将梅瓶放在了旁边的桌上，拱手一笑，转身而去。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了继续逗留下去的必要。
颜思语目送着陈正带着张学义和柳卿文，及小杰匆匆下楼而去。
然后扭头看向王明海，那张精致的面孔，浮现起冷意。
“王掌柜，枉费思语对荣宝斋这么信任。”
颜思语有些生气的叹道。
“颜小姐，您听我解释……”
王明海脸色一白，急忙解释。
“不必了！”
颜思语挥手打断了他，漠然道：“这件事情，我需要一个交代。让你们东家，亲自来。”
说完，不再逗留，也是转身而去。
她步履匆急，走出荣宝斋，寻找着陈正的身影。
她都还没来得及向陈正道谢呢。
另外，她也想向陈正请教一下古玩鉴赏方面的知识。
然而，当她追出荣宝斋时，视野之中却是再也没看到陈正的身影。
荣宝斋外面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早已将陈正他们的身影淹没。
好可惜……
颜思语叹了口气，这么难得的人才，爷爷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古玩行业现如今人才凋零，青黄不接。
如今有这么一位眼力卓绝的年轻人，爷爷肯定会欣慰后继有人的。
陈正却没在乎颜思语的想法，离开荣宝斋以后，就朝着市场外面离去。
见到了荣宝斋的现状，陈正已经没有什么继续逗留的想法。
但一路离去，陈正却格外沉默。
面无表情，神色深沉，看不出丝毫的喜悦。
“老弟？”
张学义看在眼里，却很疑惑。
难得在百宝展会之前，就坑了荣宝斋一把，这不是好事吗？
陈正摇头一笑：“荣宝斋现如今居然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陈家祖上数代人上百年的努力，就要毁于一旦。”
这样的事情，他很痛心。
他这次来大闹展会，只是想让世人看清楚，荣宝斋现在的当家人，眼力有限，不够资格执掌荣宝斋。
他是希望打击杨家父子的气焰，压制他们提升名誉的行为。
却没想到，荣宝斋的内部，都已经烂了。
这是超出了他的意料的。
“世事无常，老弟别太难过。”
张学义拍了拍陈正的肩膀，宽慰道：“咱们应该将悲伤化作力量，努力争取，将荣宝斋再夺回来。”
柳卿文没说话，她隐约猜到了原委。
虽然她并不知道陈正作为荣宝斋的传人，怎么会不再是荣宝斋的东家。
但是经过此事以后，她已经猜到了。
“没事儿，我只是感慨一下。”
陈正飒然一笑，没太纠结这件事情。
“走，吃饭去！”
陈正笑看向柳卿文，指了指手腕道：“现在时间应该已经不早了吧？”
柳卿文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臭弟弟……”
这家伙还记恨自己先前拆穿他的假话呢。
“小杰，想吃啥？告诉陈叔，陈叔请客，带你吃好的去。”
陈正无视了柳卿文的白眼，看向小杰问道。
“我听陈叔的……”
小杰嘿嘿一笑。
“行吧……”
陈正想了想，道：“我知道一家小菜馆，他们家的口味还不错，咱们去那吃吧。”
那家小菜馆，是他以前经常去的。
据悉，小菜馆的厨师兼老板，是清宫廷御厨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