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深夜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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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整整一夜过去了,居然没有收获。明知金琬在家,却不见卯生入内。第二晚,又等过半夜,还是毫无动静。白麻子心情焦躁,估计是易圭英疏忽。她耐不住亲自逼近门边,一听,没动静。再一摸,咳,门锁着。于是抓紧分析。分析的结果是:金琬肯定是到卯生建筑工地去了。听说那家伙的工长办公室还是套间哩,那里不能睡觉?不能……

第三天,白麻子修改了战斗方案。当晚,家中仍由易圭英盯梢,白麻子则亲率河马及河马婆娘,去五里外集镇上的卯生工地。待天黑两小时后,他们才从潜伏处摸出来,可是出人意外,那该死的门卫像架机器人,指着门口那“施工重地,闲人免进”的大字牌牌,任凭白麻子好说歹说,死活都不允许入内。口干舌焦,白费精力。只好怏怏地打道回府。河马婆娘半大小脚,天黑道瞎,累得她指天发誓,再也不搞这种革命行动了。白麻子报以嘲笑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像表嫂子这样怕吃苦、怕受累,哪一辈子才能抓到何卯生,啥时侯中国革命才能成功?”

第四日,天随人愿。白麻子看见:卯生中午老早就回家了,而且回来后一直在楼门口边看书,看得很专注、专心,没有要走的迹象。白麻子前后盯着,直到傍晚仍然没见卯生出门。她无比高兴,心想那人这半天养精蓄锐,晚上准干那事。

果然,天刚黑,易圭英便气喘吁吁跑来报告:“快快,他已经到金琬家去,去了。”

白麻子腾地站起,又立刻冷静下来,阴险地说:

“不慌,不慌,要等他们上床玩累了,睡着了,那时再进去抓死的,抓一对光溜溜的!”

她俩轻手轻脚,像做贼似的靠近金琬门前,听听,有些动静,动静还不小……大概还没睡,或者刚上床。白麻子做了个撤的手式,回头藏身到茅坑边的篱笆后,静静的等着。等了一个多小时,白麻子觉得是时候了。可是,刚才被一时高兴冲昏头脑,临到要行动时,白麻子才忽然感觉到了人手太少。

怎么办?现在去叫河马是来不及了。不过她稍一沉思,立刻想到了何书松。

何书松也算白麻子侄儿,只是隔了几个弯儿。不过他们相互之间,虽不能说臭肉同味,但也习性相投关系较好。何书松是在外面大小有份工作的小干部,现在家中正服侍月母子,叫他来最为合适。

易圭英一去半小时,何书松才磨蹭着来了。一问才知道,是他那不懂事的媳妇拖后腿。

白麻子不满地一撇嘴,但她顾不得理论,马上分发了三根木棒。她掂着尺余长的木棒,像战前指挥官那样,一派严肃地作着战前动员工作:

“都听着,不要怕。我们三个对付两个,还是冷不防,怕个球呀!”

白麻子接下她吩咐说,金琬家有扇门页的门钻子是朽的,三人一齐上,破门而入。进去后,动作要快,出手要狠,首先下掉他们的膀子,或打断腿。

“然后,哼!给我将那两个光溜溜的东西,死死地捆在一起!”

白麻子声音低沉,阴毒,伴着冷嗖嗖夜风,直令易圭英听得心惊肉跳,瑟瑟发抖。

“球用的东西,你抖啥子呀。”白麻子不满地骂声易圭英,然后低声命令道:

“开始!”

何书松男子汉领头,白麻子和易圭英紧随其后,几步便到门前,三人伸出六条胳膊,六块巴掌,一齐压向门页,准备好后,白麻子低沉地喊声:“一、二”,便听哐啷一声,门页倒了。

他们毫未迟疑,以压倒一切的气势,踏着门板,像打冲锋一样扑了进去。几乎是他们进门的同时,突然听到卯生在里间屋喊了一声:

“不准动!”

这声音低沉短促,显然是在向金琬发布命令。这刹那间,白麻子狞笑了,她高兴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她想他们一定还在床上,一定还来不及穿衣服。

可当何书松率先冲进里间时,他惊怔得像急刹车一样陡然止步。以致白麻子于奔扑中收刹不及,猛一下撞在他身上,易圭英又撞在白麻子身上。这时的何书松猝不及防,又一个踉跄向前窜出好几步;而后面的白麻子却再也收拾不住了,她脑袋紧擦着何书松的腰间,一个前扑,像饿狗抢屎一样直条条地跌在地上。倒是最后面的易圭英没事儿,她早站住了。看来这位小个子女人冲锋陷阵时远没有白麻子积极勇敢。

灯光下看清了:这居中房间内,卯生,金琬,土娃子,三人正围着一张小桌打扑克、争上游,土娃子鼻上还贴着两张标志“下游”的纸条条儿哩。

土娃子是金琬同母异父弟弟,十四岁了,个子较高,人忠厚。此刻,他十分惊慌地站起身来,竟忘了扯下鼻子上荡漾着的小纸条,只傻乎乎地望着几位不速之客。

“你,你们在搞啥、啥经?”白麻子好艰难地爬了起来,舌头不听使唤地问。

卯生这时才慢慢站起,啪地一声将手中扑克砸向桌面,冷冷一笑道:

“你看我们在搞啥经?”

白麻子极力镇静道:“你,你咋能到这里来打牌?”

卯生说:“我咋不能到这里来打牌,这里是美国、苏联?还是台湾?——啊!”

“你你你,你跟这死女子不干净……”

卯生猛然跨前一步,直逼白麻子跟前,两眼血红地盯着那张可恶的麻脸:

“我还他妈的同你不干净呢!臭货,你欺人太甚。看来,你今天是找死!”卯生边骂边挽袖子。他在石岩时,王处长教过他两手硬功夫,练得已经能够凌空单手劈砖了。估计此刻只要出手,麻家伙即便是铜头铁臂也必伤无疑。

白麻子惊恐万状,连连后退了两步。她看到卯生浑身发抖,拳头缓缓提起,捏得咕咕有声。她不熟悉卯生有功夫,但她熟知卯生个性火暴,眼下这情况危险,一触即发。她虽没有领教过他的拳头,但曾经那一耳光,直打得她麻脸红肿了半个月。惊恐中,她后悔今晚行动鲁莽、失算,不由下意识地靠近了何书松。大概希望何书松能力挽狂澜,保她脱险。

何书松自从见到了牌桌子,已经无限后悔,只是惊慌中进退两难。这时,他看到白麻子狼狈不堪,不禁本能的,英雄般地横出一条胳膊,拦住卯生道:

“你不要乱来。你的问题还没搞清楚呢?”

卯生唰一下搪开何书松的胳膊,双目直逼对方眼睛道:“是吗?看来你今晚这明火执仗、破门入室,就是来搞清楚问题吧?就是来帮人捉奸、陷害无辜的吧,啊?你捉呀!”

“你你……”何书松的脸,憋得像吹大了的死猪尿泡,忽闪忽闪的。

“我怎么了?啊!”卯生忽然转向金琬,道:“拿纸笔来,我代你写状子,告他何书松身为国家干部,深夜持械私闯民宅,图谋不轨,非奸即盗。”

何书松惊恐中倒退一步,手中木棒情不自禁间叭一声坠地。他大气直喘,表情比白麻子更狼狈。

这时惊动了很多人进来围观。

卯生立刻随机应变,指着牌桌子,向大家简略地陈述了刚才的经过。同时他借题发挥,强调地说白麻子是念念不忘粮仓那桩旧仇;所以她长期无中生有,捏造事实,一直谋求报复等等。一提到昔日粮仓旧事,人们记忆犹新,顿时一片哗然,指责,报怨,议论纷纷。很多人好像恍然大悟,大家情感顿时一边倒地倾向卯生一边。一时间,一派众怒难犯的气氛,沉重地压向白麻子等人。

何书松媳妇来了。她连声叫卯生作“大大”,说她家书松是鬼摸昏了头,听那些烂心烂肺烂肠肝人的挑唆才来胡闹的。请求大大看在她的面子上,长短死活给个原谅。

这位媳妇是位端庄、漂亮,比较正直、贤慧的女人。卯生最终捡了那媳妇的面子。但有两个条件:

第一、白麻子必须马上当众道歉,承认自己过去对金碗所做一切,都是无根无据、无中生有下的造谣惑众。

第二、何书松身为国家干部,没有是非原则,夜闯民宅诽人清白,毁人财产,应该道歉并负责立刻赔修金琬家被撞烂的门页。

那媳妇抢先满口答应,并立刻催促着丈夫当众道了歉,同时答应马上赔修门页。

临到狼狈的白麻子认错了。开始她很不服气,但迫于气场氛围,迫于众人压力,她不得不学着何书松的样子,向卯生和金琬深深一鞠躬,然后赔礼道歉。并承认了她此前一时糊涂,的确帮着河马家散布了一些捕风捉影的坏事情,造成了一定坏影响。

事情至此,大家都知道足够了,因为这位鞠躬道歉的白麻子,可是一位东山再起,二度红极一时的革命造反派,是何家沟时下新生的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这件事发生在卯生意料之外,收获却使他和金琬都很满意。然而更出乎意外的是,苟步文凭她特有的天才与创造性,兼得社会特殊时期的鬼斧神工,竟借此为卯生编织出了一场莫大的灾祸。

同时,白麻子也为她自己深深埋下了苦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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