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重生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树丛中有些许动静,“窸窸窣窣”地传进耳朵里来。她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住,身子已经没入了黑暗。

潜入黑夜的那些埋伏,就像是一根说燃就燃的导火线,她步子就停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往前靠近一步。

她甩甩头,大概是自己的错觉了。

在上海安静了四年,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那些人?

黑夜里的风凉飕飕地刮过来,穿透她薄薄的衣料,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黑暗处,朝前迈了一步,手机响了。

是姚陆然让她给带点儿零食回去。

这个时候的超市都快关门,她只好匆匆地跑到超市,索性超市还没打烊,她胡乱地买了一堆,然后提着就回家了。

那晚她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翻来覆去下半夜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有课,她虽然困,可到底也没有再睡觉。教授表示很惊讶。

听课的人越来越少了,她打着哈欠想,大多数都是为了课堂点名不扣分,以至于认真听课的很少。

牧落边打瞌睡边听课,那说出来的字儿就像是念经似的,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啥都没听清。

姚陆然没来上课,比起上课,她的俄语培训更重要,想想半年后她就得去俄罗斯,而自己连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每次上课都能听见关于顾程尹的消息,她甚至在校园的创业中心都能看见顾程尹的大封面。他的公司自己研究出了一套管理系统。他的公司首次成功打进主流市场。他的公司首次和外商合作。他本人首次登上新青年的周刊封面。

大大小小的单子一笔又一笔地朝着他去,她听着,虽然事不关己,可到底不是滋味。

有人在她的身边坐下来,问道,“学姐,你怎么一个人?”

她顿了顿,抬起头,是个模样清新的学弟。

何蔚。

她笑了,“竞选怎么样?”

她其实就随口问问,听人说过,何蔚接了她的位置。那时候她忙着在沈迟的公司里热血沸腾,都忘了要去参加换届大会。

之前种种的忙碌,现在都换人替她打理了。

何蔚挠挠头,“我上学期竞选的时候还以为你去了。”

“我忙着工作,没去成。”

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没去,不知道顾程尹给她怎么圆的场子。

“就……选上了呗,”何蔚微微笑了,笑起来脸边有小梨涡,“我还以为特好玩儿,谁知道忙来忙去,倒是很少见过你。”

她别开脸,忽略何蔚话里的暧昧,说,“你没课吗?”

“没,起了个大早。”

就为了看你。

牧落默默地坐了过去,谁知何蔚在她移开后又追了上来,“学姐,你怎么一个人呢?”

她开始聚精会神地听课,教授给大家讲了一个当下商战之中的故事。

“就前几天,美国华尔街杀出一匹黑马,轰动了整个圈子。其实就是一家小小的不起名的风投公司,通过恶意收购,打进了MEC这样的国际集团内部,收入了27%的股权,现在MEC内部正重新整理股权划分,而这家风投公司,一战打响成名,荣登各个周刊报纸。”

这个故事吸引到了她,她走神,听见教授继续说,“你们不要觉得那些歪果仁牛,就这一家风投公司的法人兼最高执行董事Davis Young,原籍中国北京,今年还是个大四的华侨学生。”

众人一片唏嘘。

牧落心中感慨,这社会上,果然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别人都已经名利双收,坐着等钱入口袋了,而自己现还在蹉跎着岁月。

强大的落差,牧落受到了刺激。

这个圈子竞争太过强烈,有的人能一夜成名,有的人也同样可以一无所有。自己当初就该好好当个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同一群脑子灵活精明的人算计,她怕自己真会吃亏。

何蔚感觉到了她的走神,拿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猜透了她的心思,笑着说,“学姐,你也可以的,你不比那些人差。”

她看了一眼何蔚,何蔚的笑容真诚,说的话也让人挑不出刺儿,好像他说的就是大实话,她就是不比那些人差。

自己几斤几两她自己心中清楚,她笑笑没说话,她相比起那些人,可能真的差了那么点儿机遇。

不该来上海,不该和祝岚结梁子。

有的人有的事儿,都是有是非因果的,这样的结果,她能自己承当。

何蔚一直陪着她到下课,她饥肠辘辘,看着身旁的何蔚,想了想,说,“你待会儿还有课吗?”

何蔚摇头,“老师带着大二的学生参加比赛去了,取消了一周的课。”

她尴尬地笑了,“参加什么比赛?”

“机器人项目比赛,”何蔚有些不好意思,“说多了,怕你不懂。简单地来说,就是一个创新技术的比赛。”

她还真不懂,随口就夸道,“那你们挺厉害的,玩的都是高科技。”

“哪能啊,学姐你们才厉害,玩的都是高智商。”

何蔚这人,倒是很会说话。她听后心情不错,却也知道不能因着人家好玩儿就忘了自己是个快要结婚的女大学生,于是朝他挥了挥手,“那我上班去了啊,你大清早起来陪我上课,自己回去好好睡睡。”

睡觉这事儿,太重要了。

甩掉了何蔚后,她出了学校,在附近买了两份午餐就回了家,回家后她才发现姚陆然还没下课,给她打了电话,对方就告诉她,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老公过来看她了,大概今晚也不会回来。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两份午餐,无奈之下,只能自己给解决了。

吃完后特别撑,躺在床上不愿动,她睡了一觉,醒过来后看看时间,到了该上班的时间了,可就在双脚沾地的那一刻,她想起自己已经辞职了。

这样的日子太无聊了。

她没地儿打发,就跑去了老板娘的店里头。

老板娘并没有在店里,看台的人变成了老板娘的妹妹,她告诉她,老板娘和沈迟旅游去了。

这年头,每个人都坠入爱河,每个人都重色轻友。

她无聊地晃荡在街上,在一家咖啡厅坐下来。

对面橱窗里的衣服很好看。她盯了一个下午,在买与不买之间狠狠地纠结。

买吧,自己现在正闹饥荒呢,不买吧,可那衣服是真的好看,就那款式,穿上一准儿能勾引南度。

她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最后在自己喝完了咖啡后,进了那家店门。

回家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袋子,她一路上怀着无尽的后悔的心情,以及夹杂这一丝喜悦轻松的复杂情绪回了家。

又是一个人。

扔了手提袋,她吃了晚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于是又去了那个公园。

还是那个位置,她一直等到了天黑。有些奇怪的事情,她想去证实它。

黑色的幕布向着天空压下来,空气并不清新,反而闷得人有些不痛快。人越来越少,天空也越来越黑,今天的人都散得特别早,一道闪电划过,苍白的颜色笼罩城市上空。

大雨将至。

城市里的灯光如流水一般,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也并不影响它的璀璨与步伐,那些在灯光背后阴暗的角落里,是闪电也无法照亮的晦暗。

当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的时候,她才开始往回走。走得很慢,慢到像是在雨中散步。她去便利店买了一把伞,慢慢地踱步回家。

雨点在伞上炸出一个个的莲花,地上溅起来的水花蘸到了她的裤脚,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一路尾随着她入了巷子。

大街上人寥寥无几,更何况这平日无人涉足的小巷子。她拐了个弯就不见了,躲在阴影处,收了伞,静静地等着那个跟踪她的人。

雨越下越大,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踏进水坑里的叮咚声,缓缓地向她的这一片积水荡漾而来。积水涟漪到了她这里后向别处荡漾而去,她眼神一紧。

那个人大概也发现了她,顿住了脚步。

空气变得安静,耳边只剩下了瓢泼的雨声。

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无法让人判断的死寂。

她走了出去。

渺茫的大雨里她看清了前方,路灯忽闪忽现,世界忽明忽暗。

她的两米处,有一个穿着雨衣的人。

知道今晚会下雨,通过水涟漪判断出她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场预谋。

她握紧了雨伞,将雨伞慢慢地整理好,走过去,“你是谁派来的?”

那个人背光而战,带着宽大的帽子,整张脸隐藏在黑暗里。她轻轻一笑,“许由山?还是钟婼新?”

她越走越近,在距离那个人一米的时候,他蓦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神变得凌厉,“派你来干什么?监视我?试探我?还是,杀了我?!”

那个人又往后退了一步。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她张嘴的时候,有些许雨点打进她的口腔,她嘲讽,“这么胆小,到底是谁的部下?”

那个人再次往后退,然后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极为惊恐。

她错愕。

他转身就跑,转过身的时候用力过猛,一双呆滞的双眼就这样展露在了灯光下,那一双呆滞的双眼里有说不出的惶恐,转过身的时候嘴里“呜呜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愣住。疯子?

那个疯子很快跑远。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雨水一直在拍打着她的全身各处。她无法分辨那是装的还是真的,疯子会看水波分辨人的来源吗?

她怀着心事重新打起了伞,走出了那个小巷子。小巷子外空荡荡的,再也寻不到那个疯子的身影。

她就这样浑身湿漉漉地撑着一把伞回了家。回家后发现家里有人,她心头一跳,刚放在一旁的伞又被她抓起来。

在她看到姚陆然走出来的时候,心头松了一口气。姚陆然惊讶地看着她一声的“落汤鸡”模样,问,“这雨得多大才会让你有伞也给淋成这样?”

她甩甩身上的雨水,“没事儿。”

“快去洗个热水澡,”姚陆然推她进了浴室,“我给你熬姜水。”

她嘲笑她,“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

姚陆然也毫不客气,“结婚以后。”

她:“……”

热水从上往下淋,温暖贯穿了她全身,她战栗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冷。刚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闭上眼睛全是那个人站在光背后的身影。

她不认识他。无论是许由山还是钟婼新,他的行事风格都不符合任何一家。

倒是……

她甩甩头。

出浴室的时候,手脚暖和了,浑身就轻松了许多,姚陆然的姜汤熬好了给她盛了出来,她喝了一口,辛辣的姜水钻满了她的喉腔。

“你今晚怎么回来了?”

姚陆然没说话,可她看着她的表情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试探着问道,“吵架了?”

姚陆然轻嗤,“咱俩那哪儿能算是吵架?顶多就我一个人生闷气。”

“别往心里去,都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心灵鸡汤,姚陆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赞同。

她:“……”

“你跟你家那位,吵过架吗?都是怎么处理的?”

她想了想,自己和南度吵架似乎就是家常便饭,可那也不算吵架,她使小性子,一般都是他纵容着自己,要真说吵架,只要不是原则上的事儿,俩人都不会吵架的。两人偶尔就是拌一句嘴,都是她处下风,可她也没生过气。

她摇摇头,“都是他让着我。”

姚陆然拿枕头蒙住脸,“哎哟喂,你说我……”

“不过……”牧落抿嘴一笑,“咱俩也不是没吵过,都是打架来的。”

姚陆然抱紧了怀里的枕头,不可置信,“你……你跟一军人打架?”

她看着姚陆然,那表情就是“有什么问题吗?”

姚陆然睁大了眼,“果然军嫂非比常人。”

先前一直把自己搁在有身手的怪圈里,现在跳出了出来反倒是理解了姚陆然的意思,笑了,“咱俩打架也是他让着我,但……”

她的脸变得莫测,有些玩味,姚陆然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在脑补什么内容,枕头也从她的怀里逐渐脱落在了地上。

她得意洋洋地坐在姚陆然的身边,姚陆然那模样有些呆滞,看着她的时候,略有思考,“你说,就军人那体力,那劲儿……”

她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地上。

================

她开始计算着国庆节放假的事儿。

岳厘死活不肯来上海,她只能回北京见他,她想着就回一趟北京好了,南度在北京,她对北京充满了希望。

那一场大雨过后洗尽了城市的铅尘,路上的污水坑渐渐干涸,太阳当空,想着不到一周的日子可以回京,她莫名就觉得心情很好。尽量去忘记那天晚上的疑惑,其实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她珍惜雨后的上海得之不易的清新风景,拿着姚陆然的相机就去游玩了。

她去了田子坊和城隍庙,逛了一整天,带够了胶卷,拿着相机胡乱抓拍,田子坊的艺术品观赏,那些极具创意的小店,还有城隍庙的古老幽香,都成了她相机里的风景。晚上去了水上巴士游览浦江。

在巴士上,她脚底生疼,已经没有心情再拍照了,她坐在座位上,南度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捏着鼻子说,“您好,这位小姐的手机丢了,请问您是她的丈夫吗?”

然后她听见南度在那头冷静地说,“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哎哎哎!”她急忙出声阻止那头挂电话,“没打错没打错。”

南度特真诚,“手机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她低声说,“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你们是不是闲的?”

南度挑眉,“那我挂了。”

“不许挂!我错了还不成!”她说错说得理直气壮,南度那头笑了,她又说,“你们这些为国为民的将士们,国庆节放不放假?”

“不放。”

“靠!”

南度威胁,“你再说一遍?”

她也硬骨头一次,“有本事你挂我电话!”

“真挂了。”

这就是考的俩人这谁先服软的本事,她这方面最有本事了,当时就立马服软,“我错了。你好不容易打个电话,老说要挂算是什么?”

南度那头还没说话,就听见了那头其他人的声音,特别心痛,“队长,您这到底是挂还是不挂?我还赶着关灯前跟我媳妇儿说上一两句呢!”

她笑得不可开交,“谁啊,这么有本事,敢跟你叫板?”

南度倒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最近挺乱的,你别老惹事儿。”

她想起了那晚上,说,“是挺乱的。我都被人跟踪了。”

南度顿了顿,然后说,“老规矩,有事儿报警,别一个人硬抗,听见了吗?”

她叹了口气,“是个疯子,大概脑子不正常,跟踪了我几天。”

“疯子?”

“嗯,疯子,”她小心翼翼地问,“不然呢?还有谁?”

电话里没声儿了。

她提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巴士到岸了。

“我要下车了,我不跟你说了。国庆我回北京,岳厘说找我有事儿,我和他见一面就回上海,你别担心,我不会来找你的。”

那头的南度似乎还有停顿,就被她慌慌张张地挂了电话。

她倒不是很希望自己回北京,既然南度都说了他不放假,那她回去也就没了意义。

她总不能老是为难他。

岳厘电话里也没说是什么事儿,她瞎猜测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姚陆然特别怨气,怨她出去不带自己,没义气。

她拿着那一张自己的自拍照,笑得一脸阳光灿烂,身后是明媚的风景线,她的脸占了一半,另一半,空了出来,听见姚陆然的埋怨时,她头也没抬,“当时咱俩讨伐林惠恩那会儿,也没见你多义气?”

姚陆然软了下去,“我那不是后来去弄车了么?”

她反应极快,“我这不是给你把照片儿带回来了吗?”

“……”

她观望着那张照片越看越喜欢,跑回房间就开始捣鼓,就在那照片后面,郑重其事地写上了那句——

“从前车马很慢 邮件很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有些小矫情。她捏着那照片,字体被她刻意写得娟秀大气,用力不大,并没有影响前面的照片。

后来这一张照片就一直被南度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牧落这人有点儿小小的自恋,但凡觉得自己好的,那就觉得自己特别好,别人夸她她也不客气,通常还能再把自己夸一个天地出来,所以南度也一直没有告诉她,那一张照片有一次被战友看见了,纷纷都夸着,“嫂子真好看,哥真有福气!”

是他的福气。

娶一个自己爱的,一心想要嫁给自己的女人,是他的福气。

==================

放国庆的时候,没有课的大四学生全都走完了,实习的公司放假,人人都回了家。她下课的时候已经看见有人拖着行李箱离开,姚陆然并没有回京的打算,大概和自家那位还在冷战。

她不会劝人,就凭着两人吵架这阶段她还能每天去培训班上课,也知道姚陆然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她问,“你真不回去?”

姚陆然正在发呆,闻言看了她一眼,迟钝地反应过后,摇头,“你不回去?”

她砸砸嘴,不是特别想看到岳厘。

“回。不着急。”等岳厘通知再说。

她等了三天,和姚陆然俩人在家里没事儿干,姚陆然就盯着手机魂不守舍,偶尔还能想着想着就气到把手机扔了。

她去过自己遇见那疯子的那个弄堂,找了许久,才看见那个疯子神志不清地在一片空地上和一群孩子闹,口里依然是那晚一样“呜呜呜”地声音,那群孩子嘲笑他,他也跟着傻乐。

她问过这片区域的人,大家都说他是某一天突然来的,那个时候就已经神志不清了,此后就一直在这片区生活了下来,靠着每家每户给的那点儿吃的活着,晚上就和附近的流浪狗窝一起睡觉。

牧落看见有一个小男孩儿把自己的饼干递给了那个疯子,疯子傻笑着,接过饼干,吃得满嘴的残渣,小男孩儿还给他递了一张纸,于是那疯子就拿着那一张纸当作风筝举起来跑来跑去。

居民说,那孩子叫方方,从小就没父亲,和自己妈妈一起生活,那些孩子都不和他玩儿,就只有疯子陪他。

疯子和孩子的世界最为单纯,疯子只知道谁对自己好,而对自己不好的人,也永远都是好脾气地傻笑。

她慢慢地走过去,疯子正在和方方一起玩闹,疯子看见了她,竟然惊恐地抱起头跑去躲了起来。她看着疯子远离后,蹲下身来看着方方,方方眼神清澈,她见了心生喜欢,“你叫方方是吗?”

方方点头。

她微微一笑,从钱袋里掏出自己的几张红色钞票,虽然有些心疼,可是不能不做。她把钱塞给方方,“他们都说你很懂事听话,那你能帮姐姐一个忙吗?”

方方握着钱,点头。

“你的好朋友……”说着,她指了指在远处观望的疯子,“他住的地方不太好,你能给它重新整理一个睡觉的地方吗?你可以找你的老师,或者妈妈帮忙。”

方方想了想,问,“正正怕黑,我可以给他准备一个好点儿的房子?”

她笑着摸了摸方方的头。

方方正正,这两个人取的名字真奇怪。

岳厘给她打了电话,约她明天见面。

她想这么一个大忙人,连国庆都得工作,实在不容易,当时调侃了几句,可似乎岳厘并不想跟她开玩笑。

事态或许很严重,她想,她骂了岳厘而他却连回应的心情都没有。

当天她就回了北京,谁也没说,连南度的家也没去,在机场外的酒店住下,打算一见面就回上海。

她总觉得,上海那地方如今才是战场。

岳厘约她在一个茶楼里见面,她跟着服务生绕着茶楼走了一段时间后,绕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很简陋的地方,可是窗外就能看见郁郁葱葱的竹林,房间内的种种设施都十分简单,看上去,是一个秘密基地。

“这是你的工作地方吗?”她调侃着,“你们组里的成员呢?怎么一个都没有?孤军奋战?”

岳厘给她扔了一瓶啤酒,“坐吧。”

她把玩着啤酒,看着不说话,岳厘注意到她的沉默,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啤酒,说,“我们这儿没有果汁,只有这个。”

她拉开拉罐,喝了一口酒,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她还是没习惯喝酒。

岳厘一直在看一本书,她走过去瞥了一眼,全是医学上人的脑体结构。

“你一个警察看这个干嘛?救死扶伤吗?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有什么不能电话里说?”非得把人叫回来一趟。

“我在研究,人的大脑进了子弹后还怎么活下来。”

她狐疑,没听懂。

岳厘酝酿了一下,“这事儿我一定得当着你的面儿说,不然,我不知道在没有我的控制下,你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控制”两个字让她的眉心一跳,像是有了意识,几步迈到窗边,就看见不远处有武警把守。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到底什么事儿?”

岳厘手指在桌上轻敲,正在组织语言,她等了许久,然后听见岳厘说,“钟婼新被伏法了。”

她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她遭人暗算,被另一支势力覆盖,我们的内应通知了我们,在那个人将钟婼新崩掉以前,抓住了她。”

这个消息突然冲击了过来,她没有一点防备,可是那内心深处却是真真实实地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被一股狂喜而覆盖。自己离开缅甸后的千多个日夜里,总是会想起钟婼新的那些话,小胡死后,她就一直对云南有着阴影,南度去云南的时候,她也时常记挂着,想要亲自去确认他的平安。

钟婼新被伏法,这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当初小胡和李信的一死一伤让她担心受过怕以外,日子一直过得很舒畅,这其中当然不乏南度和岳厘的功劳。在知道她被捕以后,心里头除了松了一口气,还有一口当年小胡冤死的气扬眉吐气地长舒了出来。

她顿了一下,说,“这是她的报应。”

一个女人,能走到今天,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我想见她。”

岳厘眉心轻拧,说,“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

她望着岳厘,等着他的下文。

岳厘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在抓捕钟婼新的时候,看见了谁吗?”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谁?”

“一个老朋友,你也认识,”岳厘轻轻地说,“我曾经潜伏十年,就是待在他的身边。他就是当初那个让你差地儿跌入深渊,你后来把他一枪崩了的人……”

她等着岳厘的下文,希望能从他的嘴里蹦出来一句,“我们已经将他制服”之类的话来。

可是没有。

心里那一刻,就像是那一年在大火里无望地看着纷纷逃离的人群时那般的绝望,也像是当年吞下了毒品后心中的那股害怕与悲哀交织,可更像是一簇火焰在丛林里点点燃烧,最后毁尽了整片森林。那种撕心裂肺的,想要痛快撕毁的心情那一刻涌了上来,她的眼里那一刻仿佛被蒙蔽。

“你别急,如今公安机关正在部署剿灭计划……”

“正在部署?”她问道,“南度也知道了?”

岳厘一怔。

不管是当年南度是这件事儿的介入者,还是老杜头对其云南边界的影响力,都是足以惊动南度的。

最可怕的是在于,牧落明明是在极怒的情况之下,却还能冷静地分析各种问题,分析得正确,分析得透彻。

岳厘没说话,就是默认了。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南度那天晚上的那句“最近挺乱的”,当时不明白,现在想起来,却又觉得他实在良苦用心。

她强压下心里的种种难受与五味陈杂,她尽量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冲动,告诉岳厘,“你放我出去吧,我不会乱动的。有你们在,我不胡搅蛮缠。”

岳厘那模样很明显不信她,她笑了,“我承认我很愤怒。可是你们部署再加上实施计划,时间会很久很久,你总不能一辈子把我关这儿吧?”

岳厘点了一支烟,习惯性地给她递了一根,后来想起她戒了,才悻悻地收回手,“你那一颗子弹打进了他的头,可是枪法不好,打偏了,这么多年来,那颗子弹就一直在他脑袋里,他躺了这么多年,现在醒过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找钟婼新报仇。下一个,可能就是你,警方会派人保护你,你……不要乱来。”

那些话说出来总归是带了些无奈,她听着,最后走出门的时候说,“下一个也有可能是你,你离敌人最近,该是你小心才是。”

“你待在他身边十年,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对了,”她转过身,“我现在能见见钟婼新了吗?”

=================

出了茶楼大门的时候,天空还是一样的天空,和进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可出来的时候,心里头其实早就翻了一片天。

她想起自己当年偷渡去缅甸的目的,是为了报仇。而如今老杜头重归的目的,依然是为了报仇。

想想可笑,这样的一个循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阿爸是一个特别懦弱的男人。

她其实从来没有告诉过南度,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是老牧把她拉扯大。她能平平安安地活过十几个年头,如果没有老牧,她或许在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小时候的老牧还没有染上毒,家里没有经济来源,老牧以前坐过牢,没哪儿敢要他,他就只能去赌博,每天堵了赢回来的钱就拿去给她买吃的,后来存了钱,就开了一家小茶楼,小茶楼常常交给她打理,可每次赚来的钱,都会被他拿去赌博,他们父女就算是日子过得清贫,可那个时候,除了钱的问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噩梦是从他认识了那一群人开始的。老牧偷渡去了缅甸染上了毒,开销日渐增大,他就整天整天地泡在赌场,输了又赢赢了又输,可他从来没给别人说过自己有个闺女,家也不回,整日整夜地躲警察,防调查,她那个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偷渡去缅甸找他。

直到那一天晚上,老牧突然冲进了家门。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晚上,那是改变她这辈子的轨迹,也是今生心里永远无法释怀的蚀骨仇恨。

他冲进来就扔给她一套衣服,让她赶紧换了,然后将一个头套把她的长头发卷起遮住。她换完之后才知道那是一套男装。而就在她出来的时候,那群人冲了进来。

他们对着老牧就是一枪。那一枪打中了老牧的腿,老牧跪在地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枪,捂住嘴吓软了双腿。

她不敢吭声,怕别人认出她是个女孩子。

那些人怀着恶劣的心思一枪一枪地对着老牧打,老牧护着她,直到最后没气了,那些人仍旧还举着枪,冲着老牧的脑袋射去。

他们一脚踢开了老牧,把枪口对准了她。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的时候,童哩出现了。

那个一直陪伴着她长大的男孩子,拿了一根铁棍子,照着其中一个人就敲了下去,那个人倒在血泊中,童哩懵了,还想再对着他们下手,可那些人已经反应过来,冲着童哩开了枪。

那一枪打到了童哩的心脏,结束了他这还年轻的一生,也夭折了他尚还在发芽的军人的梦想。他临死前还想着往外爬,那外面的楼下,有他已经年迈需要照顾的奶奶。

那一把火燃起来的时候,那些人对着她开了枪。

那是她记忆里的一片血色。她感觉到了火苗就快要舔上她的衣服,老牧的血染湿了她的衣服,自己的血夹杂在其中,她已经分不清。

没有一个人愿意救她,她明明可以生还,却没有一个人救她。

那是她最后的念头。

十五岁那一年,是她这辈子大起大落的一年。

她结束了自以为平凡的一生,也开始了自己更加危机四伏的未来。而南度,出现在故事的最末尾,也出现在故事的最开头。

警车将她送到了监狱,那高高的围墙似乎比肩了天空。

看见钟婼新从那扇门出来的时候,她就想,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变过。就算是穿着囚服的她,也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她很自然地打着招呼,“嗨。”

钟婼新面色漠然,“肖牧,你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瑞杰是老杜头杀的,你知道吗?”

“我替你照顾儿子,替老杜头背锅,你却废了心思要杀我,最后被老杜头送进了监狱,”她靠在椅子上,咧嘴一笑,“真是可笑。”

钟婼新的脸色微变,不等她回答,牧落又说,“老杜头才是赢家,没被我弄死,还反咬了你一口。”

“我就是要让你后悔,你自以为一声的宿敌是我,可没想到恨错了人。”

她冷眼看着钟婼新逐渐失控的模样,隔着玻璃,钟婼新发了疯一样地整个人贴上玻璃,红着眼眶,她却只听见她的狂啸。

她走的时候,南度给她打了电话。

她顿了顿,接起来,笑道,“亲爱的首长,您最近的电话很频繁。”

语气很轻快,“哪儿呢?”

她语气里是理所当然,“我在上海啊,还能去哪儿?”

“你……”南度欲言又止,“不回北京了吗?”

“不回了,”她故作轻松,“岳厘没找我,我就在上海呆着哪都不去。怎么?想我回北京?”

南度说,“是很想你,”顿了顿,她听见他若无其事地说,“国庆过后,咱俩就申请结婚吧。”

监狱外没有任何的遮挡物,阳光很刺人眼睛。她站在外面,不远处就是等着她的警察,她缓缓地蹲下了身。

那是来自心口处的钝痛,在他说出这样的话后,将她之前所有钻入脑子的想法毁于一旦。

一滴泪打进了面前的土地里,她听见了自己平稳无常的声音——

“好啊。”(未完待续)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章节报错

上一章 目 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热门推荐:
峡谷正能量 农门长姐有空间 穿成赘婿文男主的前妻 前方高能 最强狂婿 神魔之上 南宋第一卧底 异能小神农 大奉打更人 女主是个钱罐子精
相关推荐:
寂灭主宰倾世女帝:笑拥江山美男惊世废柴:邪尊求放过女神的贴身医王我和妖怪的恋爱时光假面先生寻爱记神君撩人套路深梅花落尽冷佳人港娱之打造芒果王朝厉害了我的原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