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她冻得通红的手，把她扶起来，把伞塞在她的手里，然后半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

亦瑾有点犹豫“不用了，站一会儿就好了……”

话音还没落，宇文浩泽就直起身子，转身把她打横抱起来。“抱还是背，自己选。”

“背、背、背。”

“早这么爽快不就好了，再磨蹭，酒家都关门了。”

雪已经积得有点深了，踩上去发出的声响像是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吱嘎吱嘎的，衬得整个世界像是寂静了。她打着伞，拿着他的书，伏在他温暖的背上，心底却一片荒凉。

宇文浩泽微扬着嘴角，一步一步走的极其踏实，凌亦瑾很轻，他却像是把整个世界都放在了背上那样小心翼翼。

天色晚了，学校附近的只有零星的几家酒楼还开着门。

凌亦瑾酒量浅，没几杯下肚，就有点醉意阑珊了。

晕黄的灯光下，她及肩的碎发像是透明的丝带，黑白分明的大眼还是红肿的，却自有神采。

“学长，以前没看出来，你人这么好。”

她的声音清浅，说的极其认真。浩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一直都这么好，你没发现而已。”

亦瑾点点头，咯咯的笑着。那笑容是极富感染力的，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之前的一幕，他也会以为她是心情极好的。

她又喝了一杯，喝罢还吐了吐舌头，随即一个响亮的酒嗝。生动的浩泽怎么都掩不住笑意，她已成为他最亮眼的风景却还不自知。

“学长，你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

宇文浩泽只是怔了怔，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她要开始自己的故事的开场白。她半垂着眼帘，看不出太深的情绪，挺直的鼻梁投下浅浅的阴影，带着跋山涉水而来的沧桑。让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有”。

虽然是在问他，亦瑾其实丝毫没料到他会真的回答，还是那么真诚的语气。

“我也暗恋过一个人。”她看着他晶亮的眼睛，有些害羞地笑了笑，他的话像是给了她说下去的莫大的勇气。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凌亦瑾在讲，讲到兴致浓时就喝一杯，她的眼睛像是星星，忽明忽暗，带着他进入她的世界。

干净俊朗的少年，有温暖的笑容。会打漂亮的篮球，会解难解的数学题，会唱陈奕迅的情歌。他的成绩傲人，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他身边的女孩是校花。

似乎每个女孩，在情窦初开的那段年华里，都会有那么一个让她们怦然心动的少年。只不过不是每一个女孩都会像亦瑾那样偏执，偏执的把这暗恋当成永远，偏执的至此就关上了心门，不让别人进入。

但这是不是就是她独特的魅力。爱，就深爱。

故事还没讲完，她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剩下的结尾，浩泽已经从他们的争吵中猜到了。

初恋不告而别，竹马就此远去。

她像是弄丢了全世界。

她紧抿的红唇，微皱的细眉，蜿蜿蜒蜒的缠住他的心。他的手轻轻地划过她的眉心，她的过去，已经来不及参与，那么未来，就由他来紧紧相依。

好不好，凌亦瑾？

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有点突兀，他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应该是她的室友。

他按下了接听键，还没来的及说喂，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亦瑾，今天还要帮你留门吗？”

宇文浩泽有点哭笑不得，还真是热心的室友。他清咳一声，说了句“喂。”

对方的反应还是很快，满满都是调侃的口气，“哟，嘉帆，她的手机都由你来接了？”

“你好，我是宇文浩泽，她现在……”

话音还没落，对方又马上接过了话茬，很是激动“浩泽学长？是那个浩泽学长吗？我是亦瑾的室友，我叫尹梦，你好。”

“你认识我吗？”

浩泽来了兴致，是不是亦瑾在寝室说起过他？

“你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呢，我当然认识，就是你不认识我。”说完她还自顾自的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亦瑾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亦瑾抚着疼痛欲裂的脑袋，隔着床上的护栏往下看，尹梦听见微响，正好仰起头，迎上她迷蒙的目光。

“亦瑾醒了。”她喊了一声，其他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动，回过头来看她。

“几点了。”她的声音喑哑。

“十一点多了，你饿吗？这里有万嘉帆给我们买的零食，你……”尹梦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亦瑾看到张意昕的胳膊捅了捅她。

看到她昨天这个样子回来，聪明的人都可以猜到后来的情况了吧。那么，万嘉帆是不是从此都要成为她们的禁忌了呢。

再深的情分，都敌不过爱与不爱的纠缠。

“不饿。”她的头躺会枕头上，天花板一片雪白，就像她此刻的记忆。她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手机响起短信提示声，她伸手，触到按键的时候看到宇文浩泽的名字，昨天的所有都喷薄而出，她伸手掩住了自己几欲出口的惊呼。

“酒鬼，起床了吗，一起吃饭？”

亦瑾又低头看了一眼重归平静的室友们，轻轻的问“昨天是谁送我回来的？”

“浩泽学长把你背回来的，你醉的像是一滩烂泥，怎么叫都叫不醒。”尹梦发出啧啧的嫌弃声。

“他没说什么吧？”

“他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尹梦一脸的花痴状“浩泽学长近看比远看更帅。”

亦瑾有点窘，昨天好像什么都说出来了，那些埋在心底的秘密，就被她这么掏心掏肺的成了酒精的炮灰。想到就觉得汗毛倒立，她飞快的回复他“好的。”

她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宇文浩泽正站在楼下接受众女生目光的洗礼。见她下来，顿时如释重负一般叹了口气。逃似的先迈开了步子。

“学长，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我刚起床。”亦瑾跟着他，走在他身后，有点拘谨，总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下已经是透明人了。

“没有很久，头疼吗，昨天可喝了不少？”

他在笑，不是客套礼貌的那种笑容。而是那种从心底流露出来的笑意，像是他们不曾生疏过。

“昨天，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吗？”

“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不过我会保密的。”他带笑的声音像是一股清新的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郁。

掩藏在心底的那些情绪，清醒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反倒是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讲了出来，这样也好。

是错觉吗？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的关系像是一下子亲近了好多。亦瑾记得她曾经在书上看到一种说法，分享一个秘密就可以两个女生亲近起来。原来不止是女生之间而已，男生和女生也是可以的。

她侧头看着他的脸，他正好也转头看过来。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都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阳光刚刚好。

“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昨天我的酒钱都是你付的。”

“你这个酒鬼，现在是给我个机会把竹杠都敲回来吗？我可是无肉不欢的。”

宇文浩泽玩笑道，他记得昨天去付账的时候老板娘的表情，她劝诫的说“小伙子，钱多也不能让女朋友这么喝啊。”

他只得一副接受批评的样子，笑着说“下次不会了。”

“对，任你吃。”她拍了拍自己的口袋，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逗得浩泽哈哈大笑。

宇文浩泽曾经想过，如果当初知道自己会陷得那么深，他还会不会选择越靠越近。

他和凌亦瑾其实本质并无区别，都是偏执的傻子而已。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单调而枯燥，周而复始，

生活唯一让她欣喜的是，她和宇文浩泽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可以在任何时候肆无忌惮的说起辛辰。难过的、欢乐的口气都可以。宇文浩泽有时候会骂她傻瓜，骂完之后就兀自感慨一下“我怎么就遇不上这样的傻瓜”。

亦瑾总是这么跟他说“你永远不会知道，哪个女孩躲在背后这样为你傻着。”

浩泽有很多的追求者，每次他都会选择拿亦瑾做挡箭牌，在人前扯住她的肩膀，高声宣布这是我的女朋友，然后那些不明就里的小女生就会知难而退。这样的场景总是让亦瑾想起高中时候的万嘉帆。

万家已经搬到T市了。万爸爸为了顺应工作的需要，加上嘉帆就在T市念大学，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但是亦瑾不知道这件事中她占了多少成分，至少在嘉帆的意见里，她肯定逃不了干系。

那个圣诞节之后，亦瑾没有再见过他。他是在故意躲着她的吧，高傲如万嘉帆，怎么可以接受那样的拒绝。她比谁都了解他，在年少的时光里，他们都是面子高于一切的大孩子。正因为了解，所以她也不会轻易原谅，明明接受不了任何闪失，却还是那么高调而义无返顾的表白了。

妈妈黎玉梅为此伤心了很久，话题里总是有意无意的说起万家。她每次都陪着妈妈缅怀过去，她从来没有对妈妈说起过和嘉帆的那段冲突。她相信嘉帆也不会，这也许是他们仅剩的默契。

除了平日的学习和兼职，亦瑾有空就会去学生会值班。那里的办公室有空调，而且比图书馆更安静，没有人打扰，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

“哎，昨天又小学妹给你递情书了吧？写什么了？我都没收到过那种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