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医馆开张了好几日了，但其实一个看诊的人都没有。

所谓“开张”，没想到开了这么多天也没有张起来。

陆栀凝有些懊恼。

但这件事情又不是懊恼就能解决的。

于是陆栀凝又开始沮丧。

秦明远一开始每天都会带人来喝喝茶帮帮忙，但他虽然是来白原镇上休养的，但自从收了陆子服做弟子后还是很负责的，所以在他也不能拯救一下医馆之后，他来的次数也少了。

于是平安医馆的日常就变成了沐槿霖整天在那儿和陆栀凝拌嘴。

但偶尔传出来的声音不但没有让平安医馆显得有人气，反而显得在门庭若市的闹市里格格不入。

要光是清冷得格格不入，陆栀凝还能坚持，但医馆里也不是一直都不会有人来。

但每一个来的人反应都一样：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治什么病？还不如回家好好读书，学学怎么做好一个闺阁女儿。

更有甚者，有的人就差点指着鼻子骂她读过几本医术就跑来开医馆，只知道借着家里的权势出来混江湖，丝毫不知道对人命负责。

一次两次的指责也就罢了，这样的话一天要听好几遍，听多了，陆栀凝都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开医馆的能力了。

……

陆栀凝刚刚送走今日第六个不满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出来看诊的病人后，心中无比沉重。

“乖，他们只是不知道你的能力，等你的能力展现出来后，这群人只会后悔莫及。”

“他们现在不愿意让你看病，是因为你的能力没办法展现出来，你不妨先帮着救助一些病人，慢慢积攒口别。”

沐槿霖从后面抱住她，给她不一样的安抚。

陆栀凝靠在沐槿霖的身上。

她因为天赋的事情洋洋得意的时候，沐槿霖没事儿就给她泼冷水，当她被世人瞧不起时，沐槿霖给她最真挚的安慰。

这大约就是枕边人了吧！

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陆栀凝正在自我安慰的时候，忽然看到对面的医馆推推攘攘的把一个重病之人赶了出来：

“滚滚滚！没钱来看什么病？”

那病人确实穿得衣衫褴褛，脸色更是及其不好，陆栀凝一看就知道对方确实病得不轻。

但就是因为贫穷，被对面的医馆的伙计给赶了出去。

陆栀凝看得清楚，那伙计将病人赶出去后，很嫌弃的掸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甚至狠狠“呸”了一声！

大夫不就是救死扶伤的么？

陆栀凝想起了现代那些睡在医院走廊里等死的人，因为没钱，哪怕明明不是致命的病也活活拖没了。

有的人明明就是绝症，为了治病搞得倾家荡产，最后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这便是无奈。

穷人的无奈。

陆栀凝起身将那人抚了起来。

病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瘦的像根竹竿，轻飘飘的。

那人站起来想要跟陆栀凝道个谢，陆栀凝清楚的看到他眼睛里的绝望。

那是对活着的绝望。

“先生病重，来我店里，我且帮你看看如何？”

那人不过是一个庄稼汉，却能得人家一句“先生”，只觉得受宠若惊。

何况人家姑娘一身干干净净，长相也好看，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己一身这个样子，要是去看了病，岂不是要花很多钱。

那人挣开了陆栀凝的手，摇头拒绝。

陆栀凝知道他在怕什么，因此温声细语道：

“先生不要怕，我不要你的钱。”

那人满眼都是感激，脚下却不敢动。

他怕，世道艰难，他怕万一真进去了，里面的人讹诈他。

“你放心，左右我店里也没有人愿意来看病，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你看看也是顺便。”

陆栀凝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劝进了医馆里面。

用灵力探查了一下他的身子，陆栀凝深深皱起了眉头：

大半生劳苦，积劳成疾，如今只剩下了一身的病，便是大罗神仙也不能救了。

这便是贫苦人家的悲哀，劳苦一辈子也吃不起药，到最后也只能是活活病死。

陆栀凝没有隐藏他的病情，这样的贫苦之人，如果不是实在受不了了，他是不会来求医的，既然来了，他心里也有个数。

“先生，我无能为力了，最多只能延缓三五年的生命，帮你减轻一下痛苦。”

那人感激涕零，不等陆栀凝说完，竟然“扑通”跪在陆栀凝面前：

“姑娘是真好人，我早知道我这一身病骨是没救了，可是我不甘心，我儿子还小，婆娘也是在家摊着，一家人就靠我了，要是我也倒下了，儿子才六岁，他可怎么办啊！”

他声泪俱下，瘦到能看到骨头的脸上已经变形了，丑的不忍让人看第二眼。

“你别这样，快起来。”

陆栀凝扶他，但是他不愿意起来：

“姑娘，求你救救我好不好，将来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求求你……”

“你先起来！”

陆栀凝把这轻飘飘的身子强行拎起来按到椅子上，道：

“你别慌，我把你带了进来就一定会对你病情负责，无论能不能付得起医药费，这是作为一个大夫的责任，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那人含着泪点点头。

陆栀凝的手重新放在他的肩头上，灵力从她的手掌向他的身体而去，游走在他浑身的经脉与血管之中。

这样或许能帮助你多延长几年的性命。陆栀凝心中说道。

但事实就是，他回家之后还要撑起一个家庭，又是无尽的辛劳，任凭再多的灵力也无法一直让他康健。

陆栀凝强忍着心中的沉重，给他开了不少的药，要伤药也有补药，满满一大包。

“姑娘，您真是好人啊！”

说着就又要跪了下来。

陆栀凝把他扶住，安慰道：

“你别这样总是下跪，我与你也没有天大的恩情，将来你有能力了，或者你的儿子挣到钱了，我还会来找你付钱的。”

这样说或许能减轻一下他的愧疚。

那人岂不知道陆栀凝的心意，泪流满面的道了谢后才离开。

等他走远以后，陆栀凝忽然像是抽了魂一样重重靠在圈椅上。

医馆开张的第一个病人，带给陆栀凝的没有治病救人的光荣感，反而是无尽的沉重。

圈椅承受不住陆栀凝，顺势倒了下去。

陆栀凝在想着自己会不会摔下去的时候，忽然倒在了一个怀抱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