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的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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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楚叔叔有空,便与我和母亲一起去选婚纱,这应该是两人计划好了的,如果有时间再一起去挑珠宝。楚叔叔拉了楚西平一同前往,我并没有看出来他是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

在在停车场里,我发现那辆黄色跑车竟然是楚西平开来的。果然,这帅气的车必定要有一位帅气的主人。

我打开楚叔叔车的车门,母亲对我说:“你去坐西平的车,别让他觉得我们三个是一家人,冷落了他。”

想起他刚才在餐桌上的表现,我本想跟母亲撒娇地拒绝一下说:“你怎么不去啊”,但又觉得确实不太合适,母亲和楚西平还没有熟络起来,而且说不定楚西平会对母亲讲些让人难堪的话。于是我走过去钻进他的车子。

他略微有点吃惊,但没有说什么。

车子在行驶的时候带起一阵风,这凉爽的感觉让我心情舒畅。微风轻轻拂动我的头发,隐约闻到淡淡的香气,并不甜腻,十分清新。

这是我第一次距离楚西平如此的近。

我侧过头看他开车时的帅气样子,他感觉到我在看他,瞥我一眼,我回过头来。

车子不知道要开往哪里,突然之间,我忘记了自己是要去干什么,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看着周围川流不息的车辆,繁华的城市,高大的写字楼,热气腾腾的小吃摊,五颜六色的店铺以及各色各样的人。妆容精致的白领,灰头土脸的农民工,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乞讨的残疾人。我感到一瞬间的迷惘,仿佛身处在另一个时空中。短暂的失忆,我不知道为何会发生,是怎样发生的。

我侧脸看看楚西平,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和他在一起。

我渐渐感到安心,这个世界又如潮水般覆盖到我眼前,无比真实。

我和楚西平现在也只是陌生人,说过几句不冷不热的话,一起吃过两顿饭,彼此认识罢了。但却要被贴上兄妹的标签,被拉到亲人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里,也怪不得两个人相互抵触。

但是我深知,即便是不熟悉,不习惯,不适应,也不该由着性子来,毕竟不是小孩子了。看得出来,楚西平也懂得这个道理,大人的事情我们做不了主,便要尽力做好分内的,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听说楚西平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他在雨里等了一夜母亲也没有回来,他自己却发高烧到四十多度差点没了命。

想不到眼前挺拔不羁的少年也曾是一个脆弱受尽伤害的小男孩。

我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眼前尽是他坐在台阶上等母亲回来的倔强模样。我真想轻抚他稚嫩的脸庞,看看他天真邪气的笑容。

那场雨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场雨吧。一场雨下完,母亲没了,家没了,童年结束了。他由单纯的小男孩成长为坚强隐忍的少年。

如今他的世界,还是雨天吗?

我仿佛认为即将与我成为一家人的还是以前那个穿牛仔背带裤的小男孩,需要我去呵护与疼爱。呵呵,我不禁笑出声来,现在的楚西平可是不会轻易将内心世界的一扇窗开给我的,更不需要我的帮助,他有自己的能力与手段。

其实我只是觉得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更加容易相处罢了。

我怕的终究只有相处二字。

我支持母亲追求自己的幸福,为她获得爱情而高兴,为她的婚姻祝福。我预见不了未来,只能选择走好现在的每一步。

至于如何与楚叔叔相处,与楚西平相处,甚至以后如何与母亲相处,都是我自己的事。

以前是一个人,以后就更是一个人了吧。

还好我已经长大了。

幼儿园的时候被小朋友抓伤脸,我低着头回家,骗母亲说是不小心磕在地上蹭的。

七岁的时候在窗台玩耍,不慎失足但有幸被铁架挂住才没有从高楼坠落。这事我没有告诉母亲,只是不再轻易去阳台。

十岁的时候经常在放学路上碰到一个很壮很凶的怪姐姐,很像漫画里的不良少女。她在半路将我拦截下来,高兴时揉搓着亲我,捏我的脸,心情不好时把我的胳膊上掐得满是瘀青。有一天我将一把削铅笔的小刀捏在手心里,当她把我推倒在花坛里时,我把小刀刺进了她的身体,之后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尘土走开,从此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十四岁的一个寒冷冬夜我被误关在教室里。教学楼的空调关了,想冰窖一般。我疯狂地踢门、呼喊却没有人听见。后半夜下雪了,我从窗外看去,黑夜像一块幕布,将飘飘洒洒的雪花衬托得如梦如幻。我穿上羽绒服,在窗前看了一会儿,之后蜷缩在墙角沉沉睡去。原来夜晚的雪与白天的雪是那么的不一样。

十七岁的时候遇到强奸犯,我主动地贴身上去抱住那个男人,在黑暗中幽幽地说:“只有你不嫌弃我。”看着他落荒而逃,我捡起书包回家,笑着跟母亲打招呼,晚上才在被窝里被吓得又哭又笑,之后我写信给相关部门要求在那里装路灯。

我常常告诉自己:不是还活着么?我没有别的可以温暖自己的拥有,虽然这是仅比死者多的,看似卑微单薄得可怜,实则却是最厚重的存在,这慰藉让我无所畏惧。

I’m not strong enough to love someone.这是我写在日记本扉页上的一句话。我拿什么去爱我所爱的人?我有的只是一颗真心,一腔热情。曾经的我是这样做的,但换来的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不要轻易去爱一个人便是这世上少受伤痛的方法了吧。爱上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一段劫难,为了他去赴汤蹈火甚至背弃信仰,他的喜怒哀乐牵动着你的情绪,他的欺骗他的背叛令你万念俱灰,他的疾病他的死亡让你痛不欲生。最后你已然发现,你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一个人不再留恋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那么活着就是惟一的支撑了,为自己而活着,不受世间纷扰,不被爱恨纠缠,但不知道自己是谁。

人的情感可以被自己控制,可有时候偏偏不受控制,人与人之间是存在那种致命的吸引力的。即便是懂得爱之深伤之痛的人,也不可避免地会在人生的某一阶段爱上一个人,一个他命中注定了要爱上的人。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我鼻子很大声地一吸,楚西平偏过头看到我这幅模样,有点无措,“你别哭呀,出什么事啦?”

我眼中含着泪光,望着他,问:“你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他凝视着我,郑重地说:“有。”

我低头微笑,“那你一定可以为他做很多事情。”

“不,我很矛盾,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撇撇嘴,“对他好就是了,这都做不到吗?”

“有些人是你不可以爱上的。”

车速突然加快,我的身体向后一仰紧贴在靠背上。

原来楚西平内心还有这样大的伤痛。

“看我干嘛?”楚西平见我老是盯着他看,问我。

爱上便是劫难。爱上不该爱的人是对心的凌迟,若放不下,一辈子也就回不了头了。

我故作轻松,“没事,我帮你忘了他,催眠术什么的我都会。”

他只是笑,刚开始笑得开心,慢慢地嘴角变得苦涩。

“没事,只是|…”

只是这一刻觉得与你很亲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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