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寒风呼啸而过，肆虐着，好像是在向人们宣告，严冬的到来。

大风拼命地要夺走大树上所剩无几的几片树叶。树叶也好像是通了灵气一样，不愿意与大树分开似的，用尽全力，死死地拽住枝条。

这种场面就像是我们人类，生离死别的那一幕一样。看了，就让人情不自禁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感。

肖阿姨就是在这样一个北风呼啸的深夜，走完了她八十五年的人生之路。

肖阿姨比我妈妈大十几岁。以前在同一个单位工作。

肖阿姨一生没有生育过孩子。

她的儿子是她从厕所捡来的；女儿是以前照顾她父亲的小保姆。

肖阿姨一家人都是被大家公认的大好人。

可是，肖阿姨的一生，却是一直被人议论，作为谈资的一生。

我所了解的肖阿姨也是从妈妈、和街坊四邻的口中得到的。因为我家是宿舍楼。

住在楼里的老一辈儿人，都是白天在厂子里见，晚上下班在楼里见的这种状态。

所以，谁家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就算是谁吃的不对付，跑肚拉稀，这么点儿小事儿，都会不胫而走，人人皆知。

这就是京都人的生活——家长里短儿，鸡毛蒜皮的老百姓的平凡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生活。

故事发生在七十年代初期：

肖阿姨长的比一般人稍漂亮一些。白皙的皮肤，鼻梁高挺，有点儿深眼窝。

无论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微笑的时候，两边的嘴角都会非常明显地向上微翘。

这在相书上被认定为福相——吃八方。

肖阿姨吸烟。听说她接触香烟的最小年龄可以追溯到六、七岁的时候。

这要拜肖阿姨的大爷所赐。

肖阿姨的大爷就住在肖阿姨家的附近。大爷天天来弟弟家坐一坐、聊一聊。肖阿姨小的时候长得伶俐可爱，所以，大爷抽烟的时候，总是对着侄女说：“来！闺女，给大爷点支烟。”

久而久之，肖阿姨大小就养成了吸烟的习惯。

大爷这种逗孩子、爱孩子的方式真的算是挺奇葩的。

肖阿姨长到十六、七的年龄，就已经是手不离烟了。

而且，肖阿姨抽烟的时候，无名指和小拇指会习惯性地伸出并弯曲。

除了抽烟这个动作，就是肖阿姨走路的姿势：

她走起路来，腰、胯骨、屁股扭的，真的是犹如风中的柳枝一样；两条腿看起来还夹的格外的紧；走路时绝对是昂首挺胸；走直线。

绝对是标准的“猫步”、模特步啊！

可是，七十年代初的京都却没有人“识货”。

渐渐长大的肖阿姨就因为抽烟、走路的姿势，遭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的猜测、嘲讽、甚至于是谩骂。

“你看这个女人抽烟的姿势，就跟旧社会的‘窑姐儿’一模一样。”

“你看这骚娘儿们的走路的姿势，就跟蛇一样，没准儿就是蛇脱生的。”

“你听她说话，装出来的那种娇滴滴的声音。老是捏着嗓子说话。装嫩。”

“夹烟还用兰花指。一看就不是个良家妇女、不是个好鸟儿。”

“四十多岁的女人了，连个孩子都折腾不出来。还在这里矫揉造作，勾引男人呢。”

“每天早点必须吃一个排叉儿。还喝酽茶。”

……

肖阿姨的确是被冤枉的。

她在生活作风上，没有丝毫的问题。

只不过是肖阿姨喜欢这种走路、说话的方式方法罢了。

也许是上一世带来的。

肖阿姨的丈夫是退伍军人，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不善于言表。夫妻两个人的感情也不错。

可是，结婚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就是怀不上孩子。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他们两个人结婚后几年就已经有了答案。

结婚后几年，肚子里都没有动静，谁家的夫妻不着急呢？

到医院一检查，肖阿姨怀不上孩子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子宫壁过薄，卵子和精子结合后，形成的受精卵无法着床造成的。

认命吧。

夫妻俩就这么着过着，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了要孩子的那份新鲜劲儿，和那种迫切的心情了。

久而久之，夫妻俩也想通了，不纠结了。

不要孩子，有不要孩子的好处：夜里不用被孩子的哭声叫醒；两个人的工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用再为孩子的吃喝拉撒分神操心；两个人不用为孩子上幼儿园、上学操劳；想到哪里去玩儿，抬腿就走，没有丝毫的顾虑……

某一年的一天，一件突发事件，令肖阿姨夫妇刻骨铭心——

肖阿姨的婆婆让肖阿姨的丈夫去擦玻璃。

丈夫说，就用棍子绑上毛巾，多擦几遍就可以了。

可是，老太太就是不答应。还翻出历史的旧账来教育儿子：我上学的时候就是卫生委员。几十年了，我擦玻璃一直是抹布和报纸。那玻璃擦出来就是干净。你要是用一块湿布在那里瞎凑合，索性你也别再擦了。我来擦。我还是用我的老办法擦。

见妈妈生气了，孝顺的儿子怕妈妈真的自己亲自去擦玻璃，赶忙将绑着湿布的木棍子扔到一边，拿着一块湿布，和几张报纸，重新站上了窗台。

这一天是十四日，时间是下午，十四点，十四分，肖阿姨的丈夫擦着擦着玻璃，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突然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从只有一个脚掌宽的窗台上掉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肖阿姨的丈夫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寻找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十分庆幸的是，他的反应还算是极为敏捷的。伸出去的手正好拉住了玻璃窗的一个角儿。

也是他的命大，也许只是老天爷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吓唬他一下。

就在他拉住窗户角的同时，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

原来，他踩到的这个东西，正式楼下邻居在自己家的窗外，搭的一个棚子。

肖阿姨的丈夫惊魂未定，被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好像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砰砰跳个不停。

肖阿姨的丈夫休息了几秒钟。稳定了一下情绪。

活下去的信念和强烈的求生欲，让这位书生气十足的人立马儿有了逃生的力量。

他使尽浑身的气力，竟然将悬在窗户外面的身体，连滚带爬地拉了上来。

肖阿姨的丈夫从窗台上回到屋里，瘫软的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感觉到膝盖和手肘钻心的疼。

那是在他从窗外往里爬的时候，被窗台磨破的。

晚上，肖阿姨从下班回到家，听完丈夫讲了自己劫后重生的经历后，抱着丈夫痛哭了许久。

丈夫在讲述的过程中也还是心有余悸，浑身发抖，痛哭流涕。

丈夫答应肖阿姨，今后一定更多地爱惜自己。

因为自己重任在肩。

要给老爸、老妈养老送终。

要和肖阿姨白头到老，相互搀扶、相互照料到自己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