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远，暗香却残留。月光下，铺洒一地银霜。

夜凉如水，我不禁搂着双臂。仰头望月，皎洁依旧，却是物是人非。

一双手从后面环抱过我，他在我耳边轻轻笑道：“想什么呢？怎么突然有些伤感了？”

我晃晃手中的锦盒道：“梅花仙子送的，说是我们成亲的贺礼。对了，她说她要下界轮回。你看你，把一姑娘伤得不浅。”

他啧啧两声道：“夫人的意思是，莫非是要我追她回来？”

我冷笑一声，故意踩了他一脚：“行啊，等我把你两条腿打残了，你就去追吧！哼！打开看看吧！”

他没有接，只是笑道：“既然是送到你手上，就是你的。若是不喜，扔了便可。”

我轻笑：“哟，不怕人家伤心吗？”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一个以退为进，我不计较了。

鎏金的锁扣打开，里面是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佩。锦盒下面是铺着一层厚厚的梅花花瓣。我拿起其中一块鸳鸯佩，入手温润。不经意间便能闻到一抹香气，竟然是梅花香。

我不禁回头对他柔柔一笑：“不知是玉生香，还是泪生香呢？”梅花仙子本体是一株梅花，她的泪必然是带着一抹梅花香。

身后的人，叹了一声，整个脑袋都撘在我肩膀上。扯过我手中的鸳鸯佩放进盒子里盖上：“放过我吧！”

我轻笑，放下手中的锦盒道：“好了不逗你了。当初她救过你，就算她对你有再多心思，我也理解。不说她了，说件正经的事。九十九重天，你还打算重启吗？”

他想了一会，摇摇头：“诸神已经陨落，就算重启了上古神界，也只一片废墟。那荒凉，我怕触景伤情。现在神界也只有我们三个，我有了昆仑虚，洛笙有了归墟，而你有了东极宫。各自都有牵挂，不如都留下来吧！依你看呢？”

我点点头，这事我也是想过的。芊蕊孑培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九十九重天只剩满目苍夷，我也不忍去看。终究是徒增伤感，倒不如算了。

“那洛笙是怎么看的？”

“洛笙还能有什么看法，他从来都随性，哪里都无所谓。不过他说，等这场风波过后，他要踏遍人间山河，看遍万千风景。那时候，恐怕什么时候回归墟都不一定。”

我轻笑，寄情山水，这样也好。不过我却蹙起眉头问他：“那我们呢？有某神可是说了明日便要兑现承诺的！”

交叉的胳膊忍不住抱紧了一分，他在我脸颊上，浅浅一吻。声音清润，在我耳边轻轻道：“予兮，当年的话恐怕得改改。”

我笑道：“哦？怎么改？”

他道：“明日，我会身骑白马走在众仙中央，把着一身嫁衣的你，从东极宫拐到我玉华宫。这个流转了几万年的誓言，明天就兑现。”

我笑着点点头，身后不知是谁咳了一声。

我撇开他抱着我的手回头一看，原来是三哥。

人家的仙气都是淡淡的白光，他身上的仙气却夹杂着一缕极淡的金光。我不由笑道：“三哥，我觉得你都快成佛了。瞧那类似佛光的仙气，啧啧，不同凡响啊！”

三哥走过来，笑道：“尽胡说！对了，娘亲找你，在你房间快过去看看吧！”我应了一声跑开，身后两人望着我奔跑的背影相谈甚欢。

“娘亲，三哥说你找我？”碧色环绕的房间里，红袖和娘亲鬼鬼祟祟的。

“楹儿，关上门快过来！”

“你们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是做什么呢？”娘亲拉过我走了一步，露出躲在她身后的红袖。而红袖手中拿着一件云锦织绣的大红嫁衣，广袖边上是金丝绣的流云，裙边绣的是鸳鸯与石榴的图案。裙上还绣了一圈百鸟朝凤，最别致的，算是领口那一颗闪着红光的宝石。

红袖笑道：“别发愣了，快穿上试试！”两人左右夹攻，一会就套好嫁衣。我在镜中看了又看，只能感慨一声，到底是仙界的云锦。就算人间再巧的绣娘，也弄不出一件这样的嫁衣。

一旁的娘亲和红袖惊叹连连，弄得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两人像是来了兴趣，推着我坐下又开始给我捣鼓起头发来了。

我不喜欢凤冠霞帔，娘亲说这套头饰可是专门为这身嫁衣量身定做的。戴起一看，果然是一套华贵不可言的头面。我从袖子里掏出那枝海棠递给红袖：“帮我把它戴上吧！”

娘亲不解道：“这……这海棠也太素净了些，与这头面可不太搭调。”

红袖轻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海棠是主人送的。”

娘亲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真是女大不中留，那就随你吧！”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门外响起他的声音：“予兮。”

娘亲给红袖使了个眼神，于是红袖跑到门边答道：“婚前新人是不能相见的，主人还是先回昆仑虚准备明天的迎亲吧！”

门外人应了一声，离开了。

于是这一夜，庭院外三三两两醉成一团。房间里的我，却坐到天亮。原因是穿戴太过整齐，三人都不忍心拆下。于是三人坐着聊到天亮，直到二哥过来敲门。

一听是二哥，红袖这厮就忍不住娇羞起来：“二公子稍等。”

我在一旁压低声音对娘亲道：“娘亲，你看红袖像你媳妇不？”

娘亲一挑眉道：“嗯，我看像！”

我们笑着，二哥一脸敏感地盯着我们：“你们娘两……笑怎么得这么……古怪？一定又是在算计我，对不对？”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二哥还没夸一下我这身怎样？”我站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等着他大加赞赏。

可是他两手一叉道：“也就那样！哎呀，给你们一搅合我都忘了。”他四处张望了一下，随手一掐诀，碧色全都变成了红色。

娘亲一拍大腿道：“我真是糊涂了，竟然把这个给忘了，幸好你二哥在。”我耸耸肩，红袖一个劲地点头附和。

瞧，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红袖眼里出二哥。

二哥哼哼两声道：“行了，我们家姑娘该出门了。那个，门外有人身骑白马奔过来了。”

红袖扶起我，却没盖上盖头，我回头问道：“等等，盖头呢？

红袖讪讪道：“主人说，他要让你看到他身骑白马的样子，所以就不带盖头了。”

我扶额，这人还真是挺幼稚的。

刚出到东极宫的大门，我就被这场景吓到了。这数不清的人头涌动，有人一身红袍身骑白马在那众仙中央。果然是气宇轩昂，神采风扬。见我出来，故意骑着马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停在我面前，向我伸出一只手，我却别过脸。于是他干脆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的速度，直接把我拎上马。笑道：“今日我来兑现我的诺言，多谢诸位的配合。那么……先行一步了！”

白马飞奔而去，留下一群仙君掩面笑着。我回望，二哥一手搭着大哥肩膀上，一手甩开那把桃花扇，十分潇洒道：“看不出来，我们这妹夫……心还挺急的！”

大哥垂首一笑低声应道：“等了几万年，搁你你也急！”

第一次来疏影峰，我是他的弟子。这一次回到疏影峰，我是他的妻子。

当我们身骑白马穿过雪白的梅林时，恍恍惚惚的记忆扑面而来。那时的我，爱得很小心。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幸好都过去了，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白梅上挂满了红绸，我不由笑道：“这肯定是你干的吧！难看死了！”

他不以为然，笑道：“那带你去看一个好看的，你先闭上眼，不要偷看。”

我不由笑道：“九重，我发现你变幼稚了？”

他道：“那你还要不要看？”

“嗯……幼稚归幼稚，既然你都准备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看一下吧！”得了便宜还卖，我如是说。

我闭上眼，感觉着路线。依照我的推断，此处是后山的梅林。他忽然停下来的道：“好了，可以张开眼了。”

心情有些激动，为了不让他看出来，我还是先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睁开眼。

可我还是惊住。眼前这座冰雕，足足有我十倍那么高。那一身穿着打扮和我此刻一模一样，我回过神来不由盯着他看：“你怎么会知道我穿什么戴什么？”

他摸摸下巴道：“呃……我猜的。”谁信啊，肯定是昨晚临走前用法术偷看了。

心虚的他，一把横抱过我道：“这都不重要，关键是你喜欢吗？”

看他一脸期待，我也就点点头了。梅林里本是白雪覆盖，现在却被覆上一层厚厚的花瓣。我乍一看觉得甚是眼熟，原来是海棠。

他抱着我踏上这海棠花瓣铺成的红毯，梅林中央一方矮桌，桌上两个半边的葫芦盛着酒，而且还用一根红线连着。我想起来，这似乎是成亲喝的合卺酒。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想起这个。

他放下我道：“喝了这酒，礼数才算是全了。”我接过酒微苦，但还是全数喝完。他又拉过我道，“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我随着他走进一角，哪里树下两个箱子摆在那。

我有些难以言喻：“这，这是……”

他拥我入怀，轻轻笑道：“这是送你的两箱丝绸，从此我们两厢厮守。”

眼中闪烁的泪花难以控制流下，他轻轻吻过。他说，天地为证，花为媒，我们从此属于彼此。从此两厢厮守，永不分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