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
在后来的岁月里，想起这场他盼望了很久的婚礼，路之恒只记得些许场景。
无数香槟色的玫瑰和绿叶围绕的花门，间隔着点缀一两朵火红色的大朵玫瑰。在蓝天白云下俗艳而美丽。
徐然挽着徐爸的手，站在另一端等候入场。远远地看见她低头把玩手里小小的花束。徐爸不知道一直在同她说什么，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她不时乖巧地点点头。大概是站着脚趾头又痛了，就看见她靠在徐爸身上，倒腾着两只脚，轮换休息。路之恒的心尖微微一颤，心里直后悔没有逼着她换上平跟鞋。
少顷，婚礼进行曲响起。他看见徐然抬起头，目光笔直地投过来，和他的撞在一起。路之恒只觉得呼吸一窒，随即便紧紧缠住，再也分不开。
婚纱的裙摆很窄，徐然只好小心地一步一步走，徐爸配合着她的脚步，两个人慢慢地走上花毯。
路之恒看着徐然的身影一点一点放大。越来越清晰地看见她头上的钻饰闪闪烁烁，婚纱的蕾丝细致精巧。她越走越近，可以看见她眉眼弯弯，皱着可爱的小鼻子，轻抿着嘴，腮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这真是世界上最长的花毯。路之恒不禁埋怨起婚礼的总策划华明亮，搞这许多名堂干什么。要不是看他确实尽心尽力，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动脑筋戏弄新郎官，故意把仪式搞得这么复杂。他知道华明亮就坐在下面，本来想拔冗瞪他一眼，却又实在是不舍得把目光从徐然身上挪开。
徐然在路之恒灼热目光的缠绕下，有点举步维艰的感觉。要不是老爸扯着她，她就定定地站在那里发愣了。那样滚烫的目光像一张网紧紧裹住了她，烧得她的脸直发热。她开始后悔听了造型师的话，没有像别的新娘一样涂上厚厚的粉，大概还能够遮一遮绯红的面孔吧。她不知道，她这样红着脸带着几分羞涩和一丝纠结的模样，成为路之恒记忆里永远忘不了的一幅画。
徐爸握着女儿的手，轻轻放在路之恒手里。“好了好了，带走带走吧。”笑得见牙不见眼。
徐然嗔怪地瞥一眼老爸。“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
路之恒一把捏住徐然细白柔滑的手。“爸，你放心。”我会爱她疼她珍惜她，把她像宝贝一样抱着搂着，实在不行就放进嘴里含着。
主婚人吴天一叨叨咕咕的长篇大论，路之恒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旁边这个温婉可人的女孩。
身边的徐小弟递过来个盒子。“戒指。”轻声提醒还要外带捅一记还在呆看着新娘子的新郎官。“给姐姐戴上啊！”真是急死人了。坐在下面的宾客发出善意的笑声。
路之恒拿出戒指，轻握住徐然的手，慢慢套上她的无名指。钻戒在阳光照射下更加耀眼，戒指在第二个关节下卡住，和那个小小的指环相映成辉。他伸手把新娘搂进怀里。
“还有还有的。”一边的华生急得提高了嗓门。“然姐姐还要给你戴的！”使劲扒拉开路之恒的手臂。台下又是一阵哄笑声。
徐然红着脸拿过戒指，往路之恒手指上一套。
吴天一哈哈大笑。“好了好了。现在可以吻新娘子了。”
路之恒双手捧住徐然的脸，印上一个深深的吻。宝贝，我爱你。
礼炮花筒在耳边炸开，纷纷扬扬的彩色纸屑飘落。
路之恒搂住心爱的女孩，只觉得这漫天缤纷的色彩就是他怒放的心。
仪式结束。新人被带着去换衣服。女傧相华生和男傧相徐小弟，自然也跟着去。
林思雅被两个小孩弄得手忙脚乱，还好吴天一空下来了接手过去。她喘口气，抬眼便看见曲婵在抹眼泪。
“怎么了？”林思雅诧异地问特护。特护也是一脸困惑地摇头。
“没什么的，她每次参加婚礼都要哭上一场。”华明亮解释道。“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了，应该也改掉了吧。看来年纪是见长，这心智倒也未必是成正比增长的。”
“华明亮你瞎说什么。”曲婵瞪着通红的眼睛。“我哪有每次都哭。只有让我感动的才哭好吧。”
“那么就是说，今天你很感动？”林思雅感兴趣地坐到旁边。“说说呗，有啥感动的？”
“你没发觉，最后那个拥抱。”曲婵手里抓着纸巾，在眼皮下印了印。“我觉得路律师是用他的整个人生在拥抱然然。”忍不住又开始哽咽。“这个男人果然是爱惨了然然。然然好幸福啊。”
“然然好幸福，你就不用哭了吧。”林思雅有点啼笑皆非。“不是应该为她高兴的么。”周围的来宾，个个都是喜笑颜开。只有你这朵奇葩在这里哭哭啼啼，让人侧目。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忍不住鼻子发酸。”曲婵大声地吸着鼻子。“眼泪水就自己掉下来了。”
华明亮好笑地看她一眼。“哎，你也好克制一下么。这把年纪的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稀里哗啦的，也好意思的。”
“你们男人懂什么。”曲婵接过特护递过来的纸巾。“你们哪里知道女人的纤细敏感的感情。一边呆着去。”
“其实我也感动。”萧陌坐在一边，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有情人终成眷属更能让人心潮澎湃的呢。”
徐腾飞握着他的手，给他一个理解的笑容。
“你看你看，萧陌就明白我的心思。”曲婵如遇知音，眉开眼笑地勾住萧陌。“到底是我的好姐妹，心灵相通啊。”
林思雅一个颤栗，惊讶地看着萧陌。啥时候你们成为好姐妹了？
萧陌苦笑着耸耸肩，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刚刚才发现多了一个姐妹。
华明亮看看时间。“我说，你也好回去了吧。还真准备一整天都泡在这里吗？”
“我还想看看然然的。”曲婵兴致勃勃地问萧陌。“接下来然然穿什么？旗袍吗？戴不戴你给她做的首饰？”
“旗袍晚上穿。”萧陌想了想。“后面是穿小礼服吧。思雅，是蓝色的那套吗？”
“应该是吧。”林思雅伸长了脖子，盯着入口处。
休息室在酒店里面，徐然被引到那里去换衣服还要重新做造型。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
“你给她配了什么首饰？”曲婵刨根问底，抓牢萧陌不放。
“蓝宝石的那套吧。”萧陌耐心地答疑解惑。“另一套彩色的也可以用的。看造型师怎么给然然配了。”
“萧陌，你给我也设计一套吧。”曲婵眼巴巴地看着萧陌。“我好羡慕然然啊。我也是你的好姐妹，你不能偏心的。”
华明亮看见萧陌张了张嘴，温和地点头应允。“萧陌，你不要这么好说话地依着她。后面你就会发现，她的要求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奇怪，越来越得寸进尺。”
“华明亮，你怎么这样拆我的台啊。”曲婵愤怒地指着华明亮。“我看你年纪见长，心眼倒是越来越小了。”
“你们两位贵庚啊？”林思雅看不下去了。“加在一起也有九十多了吧。还玩这种幼稚到死的游戏。丢不丢人啊。”鄙视加白眼。
“明明是他幼稚好吧。”曲婵斜斜地白一眼华明亮。“男人都是这样的，越老越幼稚。”
“你倒是经验丰富的很啊。”华明亮冷冷地接一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男人还能和幼稚这样的词连在一起。”
“你……”曲婵还想从嘴上讨回一局。眼角不经意间扫到入口处。“然然来了！哇塞，漂亮！”终于止住和华明亮的口头官司。专心研究起新娘子来。
新娘子徐然换了一身宝石蓝色短礼服裙。蓬蓬的硬纱衬裙，把缎面裙摆撑起来。刚好到膝盖的位置，脚上换了双矮跟鞋，走起路来自如多了，几乎是飞奔着过来。“萧陌，思雅，华先生。你们原来在这里啊。”
后头跟着女傧相华生。也换掉了粉色的西装，一整套黑色燕尾礼服，倒好像他才是婚礼的主角。不过这个主角显然有点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跑着外带挥手。“慢点啦！然姐姐。等等我。你的项链……”
徐然摸摸脖子。“我还没有戴上吗？啊呀，忘记了。”
华生窜到跟前，张开手掌。“你跑什么呀。造型师都快要疯掉了。”
徐然换上了这套可以行动自如的裙子，高兴地直接套上鞋子就蹦了出来。“头发和脸上不是都弄好了么。”
“项链！”
“给我吧。”萧陌接过项链，解开锁扣。“来，然然，蹲下来点。”
徐然听话在他身前蹲下，由他轻手轻脚地帮着戴上项链。
“真是太棒了。”曲婵由衷地感叹。“萧陌，你一定要给我弄套一式一样的。”
“好的。”萧陌好脾气地应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徐然。
其实更准确的来说，扣在徐然白嫩修长的脖颈上的算是颈链。蓝宝石周围群镶着一圈碎钻，耀眼却不刺目。配了宝石蓝的裙子，美的无与伦比。如果说刚才的婚纱衬得徐然妖娆性感，那现在的徐然就是来自海洋的可爱小精灵。
路之恒是一套白色燕尾服，为了和徐然配套，衬衣是宝石蓝色的。他倒是不慌不忙地踱着步过来。笑意满满地看着徐然。
“快点过来！”司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照旧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帮人真是讨厌。一个个都自由散漫，包括新娘子，看着一派乖乖女的腔调，一个眼错不见，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她难道不知道这是她一辈子唯一的婚礼吗？如此盛大如此浪漫，她居然可以如此漫不经心。
“听到音乐声没？下一个环节，新郎带着新娘跳舞。”还好新郎官不需要去费心寻找，只要找到新娘，就可以看到他。司仪转过脸，对着路之恒笑笑。要是可以管住你老婆，就更好了。
只是他充满期待的目光路之恒没注意，他看着徐然端起杯橙汁，一仰脖子喝掉。惹得跟着后面的造型师直跺脚：姑奶奶啊，口红花掉了啦。
他弯起嘴角，勾出一个如夏日阳光般灿烂的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