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芳香每来一句“懂否”，高小离心里便觉得乐不可支。这句口头禅他经常用，上课的时候，高小离讲课是不允许打断的。他口如悬河，引经据典，洋洋洒洒一路讲下去，最后一句话也是“懂否”，然后一双眼将整个教室的人都要扫到，发现没有疑云了，才会继续往下讲。

看着严芳香离去，高小离乐过之后，开始心灰意冷。严芳香拒绝帮忙，他记忆里已经搜不出还有谁的能耐比她更强了。严芳香作为市日报的首席记者，社会关系和人脉资源的广泛与复杂程度，非几句话可以形容。她都畏难，谁能信任？

严芳香来之前，高小离要了两杯咖啡。严芳香一口没动，现在人走了，咖啡也冷了。高小离对喝咖啡并没兴趣，他还是老习惯，口渴就灌凉水。无论是当老师的时候，还是来纪委上班。咖啡不便宜，两杯要了他一百块。他更不习惯咖啡的苦，因此他这杯放了很多糖。而严芳香的这杯他没放糖。他听说过，真正喝咖啡的人不放糖。人家要的就是咖啡的苦。但凡小资情调的人，都喜欢喝咖啡。严芳香作为行走在领导面前的首席记者，她身上有小资情调完全应该。

他一口喝掉自己杯子里的，起身欲走。眼光又停留在严芳香的杯子上，想了想，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光。

没放糖的咖啡果然苦得像中药。高小离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这么贵的东西，浪费了太可惜。这是他喝掉咖啡的初衷。

出了咖啡馆门，高小离没想着要回纪委去坐坐。自己回来没给严书记打招呼，属于私自偷偷跑回来。严书记要是知道了，还不劈头盖脸一顿骂？严芳香帮不上自己，总不能一步棋就将自己下死了。来之前高小离尽管对严芳香抱着极大的希望，但总还是觉得全部鸡蛋不应该放在一个篮子里。高小离大学同学有个叫王家友的人，就是衡岳市的，他父亲据说是衡岳市房地产公司老板，家里大把钱。王家友毕业后没去找工作，也不去他父亲公司。他从家里要了一笔钱，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听说这几年生意做得顺水顺风，是他们这一届同学当中的富人。

高小离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很一般，因为是老乡，彼此见面都会聊几句。王家友这人还算可以，家里有钱，他却不露富。在学校与大家住宿舍，吃食堂。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泡妞，而且是属于情种一类的人物。

大家毕业的时候彼此都留了联系方式。现在的联系方式不比过去，除了电话外，微信QQ都留。矫情的人还留了电子邮箱。高小离留给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只有一个，就是一个伴随着他从接触电脑开始后申请得来的QQ号码。

他试着给王家友发去一条信息。王家友的头像的黑的，不是不在线，肯定就是隐身。王家友喜欢隐身，平常他的QQ头像一直的黑的，一旦遇到他想说话，便会突然冒出来。他们原来建立的一个QQ群，在热闹几天后已经沉寂得想要死去了。特别是这几年，同学都忙着升职升官找门路，现实生活已经一团糟了，谁还有闲心泡在QQ上无聊。

等了好一阵不见回过来信息，高小离便失望地叹气。王家友的公司在衡岳市最大的写字楼第十八层，他在群里发过地址，号召群里的人有空去他公司小坐小酌。高小离不想贸然去他公司，特别现在遇到困难去找他，他总觉得这样去有些目的不纯。

过了好一阵，手机滴答一声，王家友的信息过来了，开口第一句就问：“高大才子，在哪？”

高小离回过去一条：“在马路上打流。”

信息过去没一分钟，王家友的电话便打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高才子，你堂堂一个纪委干部，是不是又在想准备去找哪个官员的麻烦？”

高小离苦笑着说：“王富豪，老子去乡下扶贫了，你挖苦我有意思吗？”

王家友笑嘻嘻地说：“高才子，组织让你去扶贫，这是要升你的迹象，你不感恩，似乎还怨声载道，你让你的领导情何以堪。来我公司坐坐，兄弟好久没见着面了，想你了。”

高小离笑道：“你那根头发会想我？你在想哪家姑娘媳妇吧？”

王家友嘿嘿笑道：“兄弟，我们现在正是干事业的大好时机，怎么能把青春浪费在男女关系这点破事上！你从政，官要越做越大，我做生意，财要越发越多才好。”

高小离打趣着他说：“王富豪，你家这么有钱了，还钻进钱眼里不出来，你让别人怎么活？小心再来一次打土豪分田地啊。”

两个人在电话里聊了一阵，高小离答应去王家友的公司坐坐。他故意绕这么大的一圈子，就是想让王家友感觉不出来自己有求于他。

王家友的公司还真不小，他做贸易，简单点说，除了法律禁止的东西，他什么都买，什么都卖。公司生意看起来很红火，来来往往忙着的人，脚底下都像装了滑轮，多说一句话好好像没时间。

王家友一身休闲打扮，一眼看去根本不像个老板，更不像个职业经理人。

高小离笑他：“王富豪，你不像个生意人，倒像个文化人啊。”

王家友正色道：“兄弟本来就是个文化人。要说我做生意，最多也就是个儒商。”

高小离嘿嘿地笑，扫视一眼他富丽堂皇的办公室说：“王富豪，你在侮辱文化。文化人有钻钱眼的吗？你看看你，外表一副文化人的样子，内心却是黑得像周扒皮。”

王家友不在乎他的讥讽，笑眯眯地说：“废话少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苦难了？说出来，看兄弟能不能帮。”

高小离眉头一皱：“谁说我有困难了？”

王家友笑道：“高才子，你哪点小心思还能瞒得住我？我王家友要不是有观言察色的本事，还敢在生意场上混？”

高小离跟着笑道：“那是，你王富豪黄鳝都要撸层皮的人，久仰久仰。”

王家友说：“你高才子平常眼里可没有我，今天你主动给我发信息，要没点事，鬼才信你。既然你把我当兄弟看，兄弟愿意为你肝脑涂地啊。”

高小离嘿嘿地笑，说：“王富豪，言重了，言重了。兄弟我有你这句话，不给你说说，是太没意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