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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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我的冰箱哥哥一起走在街上最直观的好处,就是最大可能地增加回头率。今天的风很大,他穿着深色的风衣,竟然还煞有介事地戴上了一副墨镜,像是明星走在街上生怕被粉丝认出自己的那份低调。

我心里暗笑哥哥还真是自恋得要命,不过以他的姿色来看,去演艺圈发展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我呢,我就可以做他的经纪人,帮他数钱!

我正胡思乱想着,万达影城已经在眼前了。

走进影城里,哥哥突然拉住我的手臂,“快来这里。”他的样子谨慎,像是在躲什么人。

我急忙随着他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我问他:“哥哥,我们去哪儿买电影票啊?”

“电影票?”他吃惊地看着我,皱眉,“鬼个电影票啊。你给我老实点小点声。”他凶巴巴地。

后来每当我回忆起这天的场景,都有一种想要自杀的冲动,我想那时候傻兮兮的我在哥哥眼中看来,一定就是个花痴加白痴的形象。

只是我问起他的时候,他却是平静地回应说:“你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形象吗?”

而此时,他不让我说话,我只好默着声,也不知道他将我带到这里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我偷眼看着他,哥哥的眼神很是焦虑,一面看着手表,一面不停地向门口张望。

我就这样和他站在柱子后面,无聊地看着影片预告的大屏幕一遍遍反复滚动,差一点就要背下来的时候,另一个戴墨镜的身影终于横冲直撞地朝我们这边飞了过来。

是的,是飞!

这样的移动速度已经完全不可以用“跑”来形容了。

“老大,正点到!”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我抬起头看过去,心里却笃定地下了结论,他一定是刚刚电话里的那个“神经病”。

眼前的男生和哥哥差不多高,皮肤略微有点黑,他的眼睛细长,穿着一身运动装,他是笑面,因此就算是很平静的样子,也会给人总是在笑的感觉,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长相。和我的冰箱哥哥俨然是两个极端,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成朋友的。

果然,他还没开口说话,笑容就先漾在了眼角眉间,“你就是刚才那个妹妹吧?”他对我挤眉弄眼,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哥哥你好。”我仰起头冲他一笑,规规矩矩地招呼。

“别逮着谁都叫哥哥,好听还是有意思?”哥哥的语气有些不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气势汹汹地和我说话,平静一点会死吗?

我腹诽着他,偷偷瞪了他一眼,幸好他没有看到,只是冲着那个笑面男微微扬了扬下巴,继续说道:“他叫纪柏西,大脑经常不在服务区。”

我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音来。

这个叫纪柏西的男生却丝毫不介意,只是继续朝着我意味深长地问:“妹妹,刚刚电话里是你吧?你昨天一整晚都和陆晨屿这家伙在一起吗?你厉害啊,居然直接住到了老陆家里去!你不怕他爸爸吗?我的意思是,陆启钧那个古怪的小老头。”

他叫陆叔叔是“古怪的小老头”,我心里暗笑,明明是“有趣的小老头”才对,我觉得他说话很有意思,因此之前觉得他“神经病”的想法就淡了一些,刚想接话,却不成想哥哥先开了口。

“成天都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他不屑地冲着纪柏西瞥了一眼。

“喂!拜托!老大!别人都是一副假装正经的样子,我是偶尔假装不正经一下好吗?”他说着话,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想哈哈大笑,可是在哥哥面前又不大敢太放肆,只好拼命忍着,我觉得自己和这个面部表情明显稀缺的哥哥相处时间长了,变成面瘫的可能会增高。

哥哥没有再理睬他,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距离柱子不远处的一个位置,“看见了吗?就是他!”

“黎卓奕?”

哥哥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纪柏西凑了上去,他的视线在哥哥所指的方向停顿了几秒钟后,又转到了我的脸上,“老大,你的意思不会是……”

他欲言又止,可是我注意到,哥哥很浅地点了一下头。

见哥哥点头,纪柏西边摇头边说道:“那个家伙明显就是一副不好对付的样子,这样能行吗?……”

“那你来想出更好的办法。”哥哥平静地打断他的话,“如果不能的话,就给我闭嘴。”

立刻鸦雀无声。

哥哥果然是有着震慑力的,不过……我的心怦怦地剧烈跳动,我有些没来由的紧张,刚刚他们口中所说的“她”,不会是我吧……

哥哥要让我做什么呢……

我使劲地埋着头,不敢看哥哥的眼睛,攥紧手心,却全都是汗。

果然,哥哥开了口。

他说:“林默橙,你把头抬起来。”

我突然注意到,其实他平静的时候,声音是极好听的,像是有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可是自我保护意识强烈的我还是没有照他的话做,反而是不易察觉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林默橙……”他继续叫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近得好像就在我耳边耳语一样,我心里越发地紧张,手心里全都是汗,只好将头深深地埋起来,假装听不到他的声音。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哥哥居然用手轻轻地抬起了我的脸,他的手很轻柔,却依旧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我被迫抬起了头与他对视。

一瞬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觉得心里慌乱极了,四周的一切仿佛全都消失了。

他的眸子很深邃,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是那么的清亮,就像是一潭泉水,这是我第一次与他相距这么近,他却没有用那种很嫌弃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是花痴,也对这个冰箱哥哥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不能否认的是,在这一瞬间,我的心跳得厉害,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

是的,一切都静止了。我只能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我听到他问我:“林默橙,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听不出任何的味道来,鬼使神差地,我就不自觉地接了口,“什么忙?”

听到我这样讲,他轻轻地舒了口气,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远处的位置,“喏,拿着这个,去帮我录前面那个男人的音。”他说完,就把一只录音笔塞到了我手中。

“录……录音?”我有些迷糊,看着手里的录音笔,还是一头雾水。

他突然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冷淡的样子,好吧,或许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罢了。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不耐烦,“拿着这个录音笔,去录那个穿着黑色夹克男人的音,看好了吗?”他说着话,又指了指我手里的录音笔,“这个键子就是开关,放到口袋里,别被人发现了。”

我茫然地看着手里的录音笔,脑子还是转不过来,我抬起头,苦哈哈地说:“哥哥,我能不能不去,我……我有点害怕。”

“老大,要不然就……”叫纪柏西的男生估计是看到了我的一脸苦瓜相,好心地帮我说情。

可是我的冰箱哥哥却一点都不为所动,“林默橙,你真的这么没用吗?”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一脸鄙夷。

他总是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当真是讨厌极了!

我一咬牙,“谁没用了,我去!”我堵着气,把心一横把脸一扬,就朝着那个黑夹克男人的方向走过去。

我没再回过头,很遗憾地没看到这个时候的哥哥,脸上究竟是惊喜还是担忧,我很贪心地渴望,他的脸上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忧……

我不知道此刻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我明显地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抖,现在这个时候,我多想转头不管不顾地逃走,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就像我知道哥哥一定在后面一直看着我一样,既然不能回头,就算有那么多的忐忑那么多的不安,就算知道前路有多危险,也只能顺着眼前的路,一直地走下去。

尽管我那么希望到达黑夹克身边的距离可以远一点,再远一点,可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的,不一会儿的工夫,我便走到了他旁边不远的位置。

我的心越跳越厉害,像是一张口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我偷眼打量离我不远的黑夹克男人。

他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平头,个子不算很高却长得很精神,他的皮肤不算白皙却透着种英气,平心而论长得也还不错,看起来也不像有多凶恶的模样,只是举手投足间却隐约有一种流里流气的感觉。

我的心稍稍平静,用手轻轻地按下录音笔上的开关后,便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或许是我木讷地立在原地反而引起了他的警觉,他突然转过头来,我的余光可以察觉到他正用充满危险的眼神打量着我,打量了好几圈。

我顿时紧张极了,急中生智地抬起手腕看表,边看边嘴里大声嘟囔道:“怎么还不来,都过了约好的时间这么久。”

我说着话,还煞有介事地拿出手机,佯装要打电话,可是却不知道能打给谁,正在我犹豫间,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奇迹般地响了起来。

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接起了电话,电话那边一片安静,没等我说话,我就听到那边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林默橙……”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可是周围太嘈杂我又太紧张,我并不能听清楚电话那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只好自导自演地说了几句,便关上了电话。

所幸的是,身旁的黑夹克收回了看向我的目光,看来已经暂时解除了对我的怀疑,我稍稍松了口气,同时也发现,他要等的那个人,已经来了。

我刚刚松懈的神经顿时又紧张了起来!我知道我的任务这才正式开始了!哥哥所说的想要我录音,应该就是录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我害怕周围太嘈杂录音会不清楚,因此不自觉地往前又走了几步。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我稍微走近了一些才勉强能听真切一点。可是这么近的距离也让我心里越来越紧张,周围很吵,可是我却觉得所有的声音都被过滤掉了,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我屏息凝神,隐隐约约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当我听见“*”,“交货”,这两个词的时候,巨大的惊异感让我不自觉“啊”地一声喊出了声音。

我自知不妙,下意识地快速转身想要逃跑,可是谁知道黑夹克的反应比我还要快,在我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他已经一下子窜到了我面前,恶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一股钻心的疼痛感涌上心头,我好想哭,感觉眼泪就要落下来,转过头,黑夹克那张平静的脸,此时已经有了几分狰狞的味道。

“刚刚就注意到你鬼鬼祟祟地。”他抓住我的右臂,将我拎到他的旁边,“说,是谁派你来的,要干什么?”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刚刚和哥哥站在一起的那根大柱子,可是此时的那里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空旷地就像我此时的心。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我正在等人。你就把我抓住了。”

“噢?”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真是这个样子?”

“要不然能是什么呢?”我假装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实在心虚得很,感觉两条腿都在哆嗦了。

“那你口袋里的是什么?”真不愧他长了一张精明的脸。他很快将目光移到了我的口袋上。

我慌忙把手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来,天知道刚刚我有多紧张,整个手心里都是汗,连衣服都有些湿了。“没什么。”我无所谓地说。

“少装蒜。”他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随后又大力地将我的胳膊粗鲁地背在了身后,强行将我口袋里的录音笔拿了出来。

他用手按下开关键的时候,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里面传出声音来。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我像是猛然坠入了无边无涯的真空之中,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飘渺与不真实。

可是过了好久好久,录音笔里却什么都没有传出来。

我睁开眼睛,尽管我并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知道,我应该算是逃过了一劫。

“你快放开我!”我大声喊道。

黑夹克满腹狐疑地看了看我的脸,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录音笔,想了想却还是没有放开手。

我挣脱不开他的挟制,满心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下来。

就在一秒钟之前,我还坚信着哥哥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一秒钟之后的现在,我明明白白地知道了这个小小的心愿不过是个奢望而已。

一个荒谬的,不切实际的奢望。

我的哥哥陆晨屿,刚刚还那么温柔地看着我,说让我来帮他一个忙,可是在我陷入危险的时候,他却连个人影都不见了!我想不出他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原因。

或许在他的心里,我也从来就不是他的妹妹,更不是他什么至关紧要的人,因此我的安危对于他而言,又能算什么呢?我又凭什么得到他的关心呢?

不管是对于这个家,还是对于哥哥,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我越想越难受,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心里面的委屈绵延不绝,却又寒冷刺骨。

顾晓司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在我觉得不会有任何人来帮助我的时候,他就像是个温柔的王子一般降临了,让人感觉猝不及防却又满心欣喜。

“你又在这里胡闹什么呢!”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是样子,而是声音。他的声音很温柔,虽然是嗔怒的语气,却也会让人觉得分外的安心。

我被黑夹克挟制着,不能转过头去,因此我并不能看清他的样子。我只听见他轻柔的声音在耳边传来:“真是对不起了,不知道我女朋友又惹了什么麻烦。”

他说着话,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好了不要哭了,这位大哥是不会和你计较的。”

果然,挟制住我双手的那股力气慢慢地卸去了。

我直起身来,用手轻轻地揉着被捏红的手腕,随后抬起头来,顾晓司的样子就这样地映进了我的眸子里。

他的个子很高,大概有180的样子,这个高度导致我看着他的时候要微微地仰起头,他的皮肤很苍白,偏瘦,可是眸子却很黑亮,他不大不小的眼睛上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不像是其他男孩子耍帅的时候戴着的那种,他戴眼镜的样子看起来很斯文,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在我还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一种情况,以及他究竟是谁等一系列问题的时候,他用手轻轻揽住了我的肩膀,看上去再自然不过的模样,“我女朋友总是喜欢胡闹,得罪的地方您还见谅。”

他的语气那么谦卑,声音那么的温润,他这样恭敬的姿态都是因为我,而我们又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我心里有些莫名难过。

黑夹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阴阳怪气地说:“小小年纪就学人家谈恋爱……”他边说着话,边把刚刚哥哥塞到我手里的那只录音笔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了上去。

“啪”地一声,录音笔变得粉碎。

我愣愣地看着录音笔,心里想的却是,我没有完成任务,又弄丢了录音笔,他一定会和我发脾气的……我似乎都能看到他那张穷凶极恶的脸了。

我看着地上那已经寿终正寝的录音笔,愣了好半天,以至于黑夹克都走出很远了,我才回过神来。

“谢谢你啊。”我对着对面的男生笑,有些尴尬。

他的手还放在我的肩膀上,我侧过头看着他,他也微*我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从我的肩膀上拿下来,举止是那么优雅从容。

“我……真的谢谢你了啊。”我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又傻兮兮地重复了一遍。

或许是我此时狼狈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好笑,我看见有轻轻的笑容在他的嘴角漾开来,他笑的时候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看起来阳光极了也干净极了。

“没关系的。”他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说你是我女朋友你不会介意吧?”他的声音很温柔。

“怎么会呢?”我连忙打消他的顾虑,又觉得这样的态度有些难为情,急忙补充道:“你也是为了救我嘛。”

或许是因为在美好的事物面前人难免总是会自惭形秽的,何况他是看起来那么美好的男孩子,我埋下了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时间滴答地走着,我心里暗暗地想,他是要走了吧,要走了吗?心里竟然有隐约的不舍。

在我以为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居然伸出手来帮我理了理脖子上的项链!他这样反常的举动让我当时就惊呆了!

我愣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还没等我说些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或者准确地来说,是吼了起来。

“林默橙,你在做什么?”

阴阴沉沉的声音,只要听到这种语气,不用抬头我都知道对方是谁,除了我那个狂躁症哥哥还能是谁。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很大的一股力量抓住了,随后,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哥哥把我拉到了他的身后,我边用手揉着被他抓痛的胳膊,边斜睨着他,他的面色阴沉,俊俏的侧脸隐匿在大厅的光影之中,面目模糊。

滑稽的是,哥哥的手上居然还拿着一支冰激凌,是在KFC买的那种,可能是因为时间有些久了,装冰激凌的盒子上已经有了一层模糊的水雾。

我紧紧地咬着嘴唇,狠狠地看着他的背影,满心的委屈就在这一刹那一股脑地涌上了心头,在我最危险的时候,他居然去买冰激凌吃了!那样云淡风轻的无所谓的姿态!

哥哥冷漠地打量着那个陌生的男孩子,冷冷地声音说道:“顾晓司,难道连这种女生,你也要招惹吗?”

原来他叫顾晓司……可是什么叫“这种女生”……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不合时宜又来势凶猛的*,满心的屈辱与委屈就在这一瞬间被点燃了,还没等叫顾晓司的男孩子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莫大勇气,我凝聚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推开了挡在我面前的哥哥。

他没有任何防备,意外被我狠狠地一推,有些狼狈地向前趔趄了几步,险些摔倒,他手里的冰激凌袋子却未能幸免,“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那些本已经融化的奶油飞溅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白色的小圆点,像是一颗颗眼泪,无法挽回的模样,那么地狼狈,又那么地让人悲伤。

我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冰激凌,直到对上哥哥惊异的眸子,他那平时习惯了高傲与漫不经心的眼眸中有稍纵即逝的讶异闪过,他微微皱着眉,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我的心紧张地怦怦直跳,但是气势上却不想服输与示弱,他看着我,我也恶狠狠地回瞪着他,这是我第一次面对他,却用这样无所畏惧的语气,我说:“陆晨屿,你和你的冰激凌一起去死吧!”

我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影城,我没有再看哥哥的表情,甚至没有来得及和那个救我的叫做“顾晓司”的男孩子打声招呼。

这让我不免心生沮丧,我想在他的心里,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古怪,别扭,又不够可爱的女孩子。

我一口气跑出影城,跑到大街上,跑了好远好远才停下脚步,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我想要把那些负面的,悲哀的,沮丧的情绪,都统统地甩在身后。直到自己再也跑不动,才缓缓地蹲下身,大口大口喘着气。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我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天渐渐地暗了起来,我突然有些后悔,我很想回家。可是就凭我刚刚的举动,哥哥一定会杀了我吧……他本来就那么地讨厌我……

一下午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就在我踌躇着,挣扎在到底要不要回家的矛盾心理中时,我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小区的楼下。

我想着前几天第一次来到这个家的情景,心里有些凄然,迈开步子刚要走进小区,却在已经有些浑浊的夜色中,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讨厌的身影!

是哥哥!他怎么总是那么地阴魂不散!

我退后几步,其实还是和他有着很远的一段距离的,只是心里情不自禁地会觉得紧张。傍晚的天有些凉了,风呼呼地吹着,周围的树木沙沙地作响,我心里在忐忑不安,这个傍晚对于我来说真的一点都不美好!

都是因为这个叫陆晨屿的混蛋!他那么地坏,他害得我想回家却不能回!他有什么资格做我哥哥!

我压抑着心里的感觉,屏息凝视地望着哥哥的方向,我居然看到了哥哥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子!

尽管天色已经很暗,只有月光在天空中皎洁,但是我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只是她脸上亮晶晶闪耀着的,依稀可辨,竟然是泪水!

天啊!难道她是哥哥的女朋友?是了,肯定是这样的!尽管我的冰箱哥哥看上去是那么的冷漠与傲慢,可是这些依旧不能埋没他作为一枚根红苗正的帅哥的事实,而喜欢他的女孩子,估计不到一个连也足以用卡车来拉了!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我想我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明明知道靠近了会很危险,可是为了听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为了弄清楚这个漂亮的女生到底是不是哥哥的女朋友,我还是慢慢靠近他们。

一步,两步,三步……我躲在小区门口的大树后面,一点点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随着距离的缩短,渐渐地,哥哥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黎密可,你烦不烦啊,一直在哭你不累吗?”果然,冰箱哥哥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的不耐烦。

“晨屿,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今天真的不是有意不去的。”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温柔好听的,就像她的长相一样,柔柔弱弱的。

哥哥没说话,一阵沉默。

漂亮女生又说:“晨屿对不起,我知道我影响了侦探社的信誉。”

侦—探—社!什么侦探社!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只听见哥哥说:“我都说了我没生气了。”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没生气为什么一下午都不接我电话?”哽咽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一阵难受,她扬起脸,月光溢进她黑亮的眸子里,分外晶莹。

“好了,我说了我没生气,就到这里,我现在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家吧。”哥哥不再和她纠缠,冷漠地拿掉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一贯的不顾别人感受。

我清楚地看到,哥哥转过身的时候,那个女孩的眼圈再一次地红了。

你说干嘛非要喜欢这样的男生呢!我真替那个漂亮女孩不值得!脾气又坏又盛气凌人又不懂得体谅女生!除了皮相好点,和一般的家用冰箱又有什么区别!居然会喜欢哥哥,这个女生还真是够想不开的,我有点同情她,又有点嗤之以鼻。

在我悄悄地躲在树后偷窥着哥哥的背影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回家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怒吼:“是谁在那儿,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这声音在静谧的傍晚分外突兀,我被吓了个半死,怎么也没想到对我喊的人竟然是刚刚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漂亮姑娘。模样那么娇滴滴的女生,声音却这么地有穿透力。

而最糟糕的是!哥哥竟然也顺着声音转过了头!

我被吓得不敢动弹,深深埋着头,我觉得哥哥一定是看到我了!可是不到最后一刻,我还是不愿意出来的!我真不愿想象我那个狂躁症哥哥会对我进行什么样的打击报复!或者明天报纸上的头条会不会是“一女学生无故横尸街头”?

我越想越害怕,默着声音埋着头装不在。

可是唯物主义告诉我们,“物质决定意识”,于是在我耳边相继传来了“晨屿,不知道是谁跟踪我。”和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之后,我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后我听到那熟悉得让我不愿意再听见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他说:“林默橙,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怎么不是我,我要回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在心里暗暗地腹诽着他,可是表面上却不敢说什么,我对着哥哥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在他黑亮的眸子里,我意识到这个笑脸要比哭还难看许多。

我故意陪着笑,讨好地叫了一声,“哥哥。”老实说我都讨厌这样谄媚的自己。

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微微皱着眉。

“哥哥……”我继续低低叫了一声,因为太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却一点都不讲什么情面,狠狠地拽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大树的后面拖了出来,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强行从后台被拉到舞台上的蹩脚的临时演员。

最主要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台词是什么。确切地说,我是被拉来示众的。

哥哥沉默着,却也没有丝毫放开我的意思,他抓着我的胳膊一直拉着我走,我也不敢挣脱,我想我现在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要不然他的狂躁症爆发了,再给我来个就地正法。

只是经过漂亮女生身边的时候,我听见她大声问:“晨屿,她是谁?”

我赶紧抬起头报以她一个友好的笑脸,可是她却丝毫不领情,她警惕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疑问。

哥哥没有理睬她的话。

直到一路把我拉进了小区里,身后漂亮女生的“晨屿,晨屿……”的叫声越来越远,我才稍稍地晃过神。

“哥哥……”我偷眼看他,“你快放开我吧!”我都近似在哀求了。

可是他就像没听见我说话一样,一直把我拉到了电梯口,按下“7”之后,盯着数字,像是在思考什么,看也不看我。

“哥哥,你放开我吧,我肯定不跑。”

“……”

“哥哥,真的是真的。”

“……”

“哥哥,我错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去死。”

“林默橙。”

“啊?”他终于肯理我了,我真是又惊又喜。

哥哥缓缓地转过了头,“你再不闭嘴,我就让你去死。”

我相信他说得出就做得到,缩了缩头不敢再言语,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

他将我掷进了电梯里,自己却从容地走进电梯,在我惴惴不安的心跳声中,电梯门又一次合上了。

电梯开始上行,我缩在角落里,尽量和哥哥保持最远的距离,无奈空间就这么一丁点,我又能躲到哪里去?

我盯着电梯的数字指示灯,心里却在埋怨怎么这么慢!

这么狭小闭塞的空间,我似乎都能听到哥哥微微的呼吸声,我偷偷地看他,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一贯的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随着再一次的“叮”的一声,谢天谢地,电梯终于到了。

哥哥先走了出去,我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并没有敲门,而是拿出钥匙来开门,这让我有些纳闷,这么晚了,外面的天都黑了,难道说,妈妈和陆叔叔还没有回来吗?

我正兀自地纳闷着,哥哥已经打开了门,他依旧没有理睬我,我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跟着他走进了家门。

不出所料,屋里漆黑一片,妈妈和陆叔叔果然都不在家,意识到这一情况,我那刚刚松懈下来的心又立刻提了上来。

哥哥没有去开灯,而是直接地走向冰箱的位置,拿出了一罐冰冻可乐喝起来,他背对着我,脸冲着窗外,我看不见他的脸。

我不敢出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想他一定在琢磨用什么样恶毒的语言来羞辱我,他这么小气,我得罪了他,他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一定不会!

就这样僵持了好久,他还是没什么动静,我想了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决定还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比较好。

我趁着哥哥还没转过身来,蹑手蹑脚地朝着楼梯走去。在我的左脚刚迈上楼梯的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哥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林默橙,你是习惯做什么事情都要偷偷摸摸的吗?”他冷冷的声音让我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这话真是让人心里分外不爽。我收回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月光从玻璃窗里浅浅地映进来,柔和的光芒静静地散在他的头发上,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和他对视,黑暗中,他平静的眸子格外明亮,像是盛满了熠熠生辉的月光,又像是一颗颗晶莹细碎的钻石。其实他只要不说话,平静的样子还是很美好很美好的。

“那你是习惯对人说话凶巴巴的吗?”我不甘示弱地反问。

“林默橙,刚来我们家两天你就这么嚣张了啊?”他说,话音中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瞪着他,他此时的目光却平静,我低下头不说话。

黑暗充斥在我们周围。地板上有浅浅的斑驳的树影摇晃着,却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只是在这么静谧的氛围下,我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叫了起来。当真是太丢脸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哥哥面前我总是会出糗。他真的是我的克星吗?

我已经在用极其平静的心态等着哥哥用什么样的话来嘲笑我了,在我做好万分准备的时候,他却好半天没有说话。

这……不是他的风格吧?

就这样又静默了好久,哥哥终于说话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说:“家里没有吃的,我带你出去吃饭。”

他的话依旧是硬邦邦的,可是却让我觉得温暖,“哥哥……”

在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表达我的感激之情的时候,他紧接着又说:“林默橙,别对我感恩戴德的,要不是你妈妈拜托我带你出去吃饭,你以为我会带你去吗?”他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和语气。

好吧,我得承认,这样的态度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而觉得他温暖什么的行为,果然是我太傻太天真的幻想了!

我和哥哥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晚风习习吹着,有些凉,也让人的脑子分外清醒。

月光下,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这是我和别人一起走路时候习惯的方式,这样的距离让我觉得有安全感。

没想到哥哥居� �带我去吃麦当劳,当他刚推开麦当劳的门的时候,我已经乐颠颠地紧紧跟进去了。

哥哥去点餐,让我更意外的是,哥哥居然给我点了儿童套餐,附送的玩具是一只极其可爱的kitty猫。

“丑死了,给你!”他把kitty猫丢给我。

“哥哥,我不要这个。”我说。我真的饿得要命,还是眼前的汉堡对我更有诱惑力一点。

“快点。”他懒懒地说,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我急忙听话地接过来,放在衣服的口袋里。

我狼吞虎咽地咬着汉堡,哥哥也坐了下来,只是他吃东西的样子还真是优雅……相比之下我还真的有点粗鲁……我有点自惭形秽,抹了抹嘴角,吃东西的节奏不由自主地也放慢下来。

“有时候我还真觉得你不是一个女生。”他果然对我的举止嗤之以鼻。

“……”我默默地咬着汉堡,低着头也不理他。先填饱了肚子再说,斗嘴什么的,就算吵赢了也不能当饭吃。

“一般女生不都喜欢这个吗?”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刚刚丢给我的kitty猫。

“……”我还是不说话,喝了口可乐,慢条斯理地看了看他。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林默橙,下午的时候我让你回来,你怎么不听?”

“你什么时候让我回来了?”我放下可乐,提到下午的事情,我的满腹委屈又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难道我没有打电话给你吗?”

“那个电话是你打给我的?”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时候电话响原来是哥哥打给我让我回来的,可惜我紧张地没有听清,就胡乱地挂了电话。

这么说,他还是有一些关心我的,怕我去录音太危险了是不是……

“那就算我没有回来,你也不能自己去买冰激凌吃啊。你当时手上拿着的。”看他心情还不错,我大着胆子控诉。

“我拿着就是给我吃的吗?”

“那还能是谁,你这个人这么自私当然是给你自己了。”我据理力争。

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看着我,样子突然有些危险。

我不自觉缩了缩身子,好吧,在这样风和日丽的气氛影响下,我承认我有点放肆了……

“对啊!”他慢悠悠地说:“当时确实是有个神经病一把推开了我,还让我去死。”他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没有家教,也不知你爸爸是怎么教育你的……”

“你闭嘴!”他还没说完话,我便厉声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诧异地看着我。

“我吃完了,先回家了,你慢慢吃吧。再见!”我看也没看他,掉头就跑出了麦当劳。

我一口气跑到了街上,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晚风习习地刮着,天很凉,我的心却更凉。

爸爸……这个名词真的好久都没被谁提起了,可是今天再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会那么的痛,我默默地走在街上,心里想着刚刚哥哥眼里的惊异,我知道他一定会觉得我的行为很不可理喻,更会觉得我是个古怪的小孩。

可是这世上的事不就这样,永远都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我所经历过的,是你并不熟悉的时光,你不能理解的,而我却也无从说起。

有些东西,终究是不能触碰的。

就像现在,我明明不想掉眼泪,因为这样很傻很懦弱,可是眼圈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街上很冷清,我一个人默默地往家走。

突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或许是哥哥跟来了?

这样想着,心里竟然有浅浅的喜悦涌上来。

可是还没等我回过头一探究竟,就觉得头上一痛,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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