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里克退回到左侑身边。

左侑问他，“眼镜能摘下来吗？”

艾里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不知道眼镜在哪。”

左侑发现艾里克的手指无数次的从眼镜附近摸索扫过，他似乎是在无意识中，避开了眼镜。

“你摸到自己的眼睛了？”左侑又问。

“摸到了。”艾里克的手悬空置于眼前，他描述自己的感受道，“我能摸到自己眼珠突出的部分，很真实，为什么这么问？”

左侑将实情告诉他，但突然被艾里克打断，“等等，有士兵。”

士兵？

左侑站在原地，艾里克拘谨的站在他身前，“好的，先生，我这就告诉我的朋友，麻烦你们了，谢谢。再见，先生。”

左侑的手里握着两幅眼镜，他把尚夏放下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神色有些迟疑，眼镜在他的手里翻来覆去的变幻着位置，但终究离不开尚夏的附近。

“左侑。”艾里克低声叫他，“你还在吗？”

“在。”左侑回答，“就在你身边。”

“我现在该做什么？”艾里克问。

“让我想想，”左侑回答，“刚才你提到的士兵，他跟你说什么了？”

“噢。”艾里克挠挠脑袋，“看我一个人站在这行踪诡异，有市民向他举报我了，所以他过来看看。我告诉他你不会用这个眼镜，我正在教你。”

举报。左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许多念头在他的脑子里汇聚一堂，彼此碰撞，但因为其中还缺少了重要的一环，导致最终的结果无论如何也无法拼凑成一个整体，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现在给我妹妹戴上它们。”

“哦……好。”艾里克不知道左侑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他感觉上一个话题似乎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心里还在琢磨着左侑的用意，他的妹妹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脚边。

距离左侑敲晕这女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再加上按下开关时那阵诡异的灼烧感，她竟然此刻还处于昏迷当中。艾里克忍不住替她担忧起来。

这时候，左侑的声音又传过来，“你看见她了吗？”

“看见了。”艾里克蹲下身子，“她这样不要紧吗？”

“没事。”左侑说，“你看看地面，有什么变化吗？’

艾里克低头，他的目光仔细的扫过附近的地面，一寸一寸的看过去，最终在尚夏手边的位置发现了一条不起眼的刻痕。这座城市过于完美，它的地面不仅干净，而且上面的纹路都仿佛粘贴复制般令人惊叹的对称，所以这一道不起眼的刻痕在有意为之的寻找下，并不难发现。

“是这个位置吗？”艾里克的指尖放在左侑刚用激光刀扎过的位置。见状，左侑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说，“好了，我也准备戴上东西了。”

一个呼吸还没结束，左侑便已经出现在了艾里克的眼前。

简易的套装背心与裤子，一头标志性的遮脸长发，纤瘦但不乏力量的四肢，他站在尚夏的左手边，目光从尚夏与艾里克的身上向远处延伸，看到喷泉，长椅，花坛，树林，住宅，宫殿，最后落在行人身上。

他们来来往往，面带笑容。

左侑把尚夏重新放在自己背上，对艾里克说，“辛苦你了。”

“啊……没有。”艾里克把手里的资料袋拿出来，低声问，“你刚才是在测试什么吗？”

“没有。”

艾里克讶异的抬起头，左侑对他轻轻摇头。艾里克的目光顿住，虽然他从未经历过战斗，但与铁皮怪物在屋檐下住了几个月，有些事情早已在他的意识里深根发芽，例如监视与监听。

他反应极快，顺势说道，“哦，好吧。”语气自然，“这上面分配了地址，给我看看你的。”

左侑把文件袋递给艾里克，手腕上的手表显示时间为下午三点。

“很近。”艾里克说，“兴许就是隔壁。”他把文件袋递回去，然后翻到最后一页，“这里，我们之前没注意，是城镇生活小贴士，你要看吗？”

“说了什么？”左侑问。

“啊……”艾里克念出声，“每周去健康检查中心报道一次；手表上的开关作用于神经，不要轻易尝试；市民之间不允许任何形式的矛盾存在，若有矛盾请前往纠纷处理大厅挂号处理；贡献值对应城中待遇，具体待遇可在城中心的公告栏上查看；若对小镇不满，可向市中心的红色邮箱投递信件，届时会有专员上门处理；其他任何疑问请咨询巡逻员。”

“没了。”艾里克又翻了一页，这一页全是空白，再翻便是资料的封皮了。“怪不得这街上的人看着都是一脸笑容的样子……没有任何矛盾，什么事情都能解决，这不是理想中的城市吗？”

“嗯。”左侑轻轻嗯了一声，“你想在这样的城市中生活吗？”

艾里克微微歪过脑袋，“当然想，但这是不可能存在的地方，对吧？”

左侑的视线穿过发帘，“我也不知道，但这里确实有一个城市。”

“……”艾里克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而且想起监听这样的事后，他叹了口气，“总之先去住的地方吧。”

“嗯。”

艾里克问了巡逻员，巡逻员大多是皮肤发白，瞳孔血红的高大男人，他们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制服，制服的边缘缝了蕾丝。巨大的反差显得他们有些可笑，可本人却跨着一张扑克脸，严肃的要求左侑与艾里克出示身份证明。在此之前，他们俩并不知道什么是身份证明，巡逻员扣住他们的手腕，将手表的屏幕与屏幕相贴，一串粉色的数字漂浮在半空。

他告诉二人，“这就是你们的证明，记好了。”然后给他们指了路，因为路程太远，建议他们坐车过去，新人前一周的交通费用全部免费。

艾里克连忙道谢，巡逻员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了些，但态度却好得令人感到可爱。

临走前，左侑拦住巡逻员，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巡逻员通红的眼珠定定的瞧着左侑，艾里克真是害怕极了这样的眼神，巡逻员冷冷的说，“你与初来乍到的人有些区别，我建议你抽空去一趟健康检查中心。这地方是艾伯恩大桥。再见。”

“谢谢，再见。”左侑目送巡逻员走远，他盯着地上的刻痕看了一会儿，才对艾里克说，“我们去哪坐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