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夜城。

执政厅法务司的官员们来到咏夜城外的祭司厅，灰袍巫师夜先看到外面乌压压围了一群人，不禁唉声叹气。

这并不是法务司第一次在自己门前摆这么大的阵仗。

前段时间，高就曾派人来传唤灰袍巫师夜先。那是在“咏夜城案”刚刚发生后不久，夜领主被毒杀，高接任咏夜城执政官，立刻组织手下封锁了领主官邸。

在对夜的家人以及奴仆的调查中，很多人主动举报嫌疑人线索，其中有一个人，在咏夜城身份十分显赫，那就是咏夜城的祭司，灰袍巫师夜先。

这几人声称灰袍巫师夜先在案发前一段时间频繁地出入领主官邸，这就使夜先杀人的嫌疑陡然增加。

这当然成为一个重磅新闻，被坊间传得离奇而夸张，一传十，十传百，后来竟然出现了灰袍巫师毒杀了领主的传言。

而这个传言到了通天城那里，更是引发了国王的震怒，他因此紧急召见大祭司萨莱曼，斥责萨莱曼管理巫师不够严格，并且责成神圣王国祭祀院配合咏夜城执政厅调查夜被毒杀一事。

巫师夜先听说自己被当做了“咏夜城案”的嫌疑犯，立即大声喊冤，态度非常强硬，一度拒绝回答高的问题。

后来经过法务司的官员们调查，确实难以找到巫师夜先毒杀夜领主的直接证据，高无奈，将夜先放了回去。

可是这一次，夜先被带到了咏夜城执政厅以后，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高真的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夜先担心的倒不是毒杀夜一事，因为他确实没有下此狠手，这是问心无愧的，但是还有一件事，他很担心被公之于众。

那就是他确实在为夜领主出谋划策，准备继承人的选举方案。换句话说，他一直在暗中与夜领主合作，阻止夜的长子夜离成为未来的首领。

而这个行为，也正是《神圣王国法典》中命令禁止的巫师不得参与部落、氏族内外事务，尤其不得参与决定部落、氏族的继承人问题，违反者最高将被判处绞刑。

灰袍巫师夜先预感大事不妙，这才利用和家人见面的机会，暗中嘱咐他们派手下替自己向白袍巫师萨莱曼求救，请他帮忙和执政院协调，化解自己面临的困境。

可惜，灰袍巫师夜先作茧自缚在前。他不顾萨莱曼的警告，和夜领主过从甚密。所以这次萨莱曼不但没有帮他说一句话，还把他派去求助的人抓了起来，作为夜先参与“咏夜城案”的罪证交给了神圣王国执政院。

最令夜先想不到的是，他和夜领主日夜防范的夜离，早就通过自己的活动，和神圣王国的某些上层人物建立了某种关系。

高拿着夜离的笔记来到灰袍巫师夜先面前，指着那段可疑的叙述说道：“先生请看看这段话。”

夜先不屑一顾地瞟了一眼，轻蔑地说道：“难道您是准备通过诱供来让我承认么？”

高并不理会夜先的言语挑衅，他低沉地说道：“先生，这段话可能关系到你的生死，我现在拿给你看，也是为你好。”

夜先一听，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强做镇定，终于认真地念了念笔记上记录的文字，不过他马上对这段文字的用意提出疑问：“高执政官，这些内容，和我没有关系。”

“这一本是夜离的笔记，在他自杀前，写下了这些内容，这里面提到了你，怎么能说和你没有关系？”

“可笑！”夜先把脸转向另一边说道：“我不知道夜离为什么要在他的笔记里写这些东西，况且，这都是胡说八道的东西。”

高看到夜先的态度依然强硬，他坚持向夜先询问了几个问题，夜先也统统回答“不知道”。高便以嫌疑人的身份，强制对夜先采取羁押措施。

过了两天，高见到了神圣王国执政院派来的几位官员，他们将询问调查的卷宗和一名嫌疑人移交给了咏夜城执政厅。

高这下有了把握，急忙再次提审夜先。

夜先大摇大摆地走进议事厅，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等着高来问。但是高并没有先说什么，直接派人把通天城押回来的嫌疑人带了上来。

看到自己的手下伤痕累累，被五花大绑押了上来，夜先大惊失色，那名巫师学徒一看灰袍巫师夜先在这里，马上哀嚎道：“先生！先生你可要救救我！”

夜先神色慌张，他瞪了手下一眼，又恶狠狠地看着高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你派出去向大祭司求助的人，被大祭司交给了执政院，执政院又将他移交回了咏夜城。就这样。”

夜先气得攥紧了拳头，在心中愤怒地骂道，萨莱曼你这个小人，不帮我也就算了，还把我的人交给执政院，这不是火上浇油么？真是翻脸无情，背信弃义。

夜先的手下早就吓破了胆，苦苦哀求道：“先生，我只是替你去办事的，求你为我做个证，我真的不知道领主被毒杀的内幕啊！”

“你放肆！”夜先斥责了自己的手下，然后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看着坐在大厅中央的高说道：“在座的高执政官和各位法务司的官员，我相信他们会秉公执法。绝对不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没有说成有，自然会还给你清白。”

高听夜先这么说，知道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他失去了通天城的支持，便没有了底气，自然不敢再蛮横无理。

……

下过雪以后，寒冷的感觉总会暂时减弱。

安途耐心地跟在苒婆身后，怀抱着祭品静静地观察着四周。

这里到底是不是禁地，安途依然无法确认。按时间和路程来算，应该早就进入了禁地，可是这里和他印象中的那次完全不同，这儿明明和其他地方一样，哪里有什么奇怪的。

前面的路越走越安静，感觉像穿越了几个空间，来到另外一个神秘的地方，这里冷冷清清，萧索沉寂，茫茫旷野之间，只能听到几个人因为攀登山坡发出的急促的呼吸声。

安途的眼睛望向正北方，果不其然，神庙就在那里，青灰色的神庙上面覆盖着雪花，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不禁猜测，自己印象中的那次探索，应该是幻境无疑了，因为这两次所看到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上次进入禁地，仿佛踏进了地狱，脚下一片充满死亡气息的红色焦土，天空也是一副末日降临的恐怖天象。

而如今走在这里，完全没有压抑和忧虑的情绪，就像漫步在超然世外的神灵仙境，从未感觉到自己离天空这样接近，空气是如此清新纯净，令人心旷神怡。

视线十分清晰，虽然天空中有乌云，不时还飘下点点雪花，但是神庙的样子却比印象中显得更真实而庄严。

从正面看过去，神庙共有十六根圆形立柱，穹顶覆盖着白雪，屋顶的边缘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冰锥，倒像是玲珑剔透的装饰一样，有节奏感地排列着。

苒婆引领着蛇形法阵走到神庙前的祭台边终于停了下来，安途听到苒婆疲惫地长舒一口气，他微微侧了侧身子想看看前面的祭台，这一看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祭台是一个长方形的石碑模样，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关键是祭台上摆放的祭品，实在过于诡异

在安途的印象中，不久前那次来到神庙祭坛前面，他就看到祭台上摆着一组新鲜的祭品，可是现在，祭台上却有两组祭品。

而且多出来的一组祭品和自己携带的祭品一模一样，他又观察那祭品摆放的位置，不正是自己上次拿来的么？

两组祭品上面都覆盖了一层雪花，这就说明，两组祭品是这次降雪以前摆放在这里的。

这几天，安途已经接受了自己曾进入幻境的事实，在幻境中他曾和其他三人一起来到神庙前面摆放祭品，可是现在祭台上多出来的一组祭品作何解释？

如果上次的经历是幻境，那么这一次呢？安途感觉脊背发凉，头脑发懵。正在他心生疑惑的时候，苒婆已经开始准备向神庙献上祭品了。

她把法器慢慢放在两边，然后双手手掌朝上，两臂伸开。安途等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样，也不见荒地女巫的身影。

随后苒婆微微侧身来取安途手中的乳酪，就这样他和萨尔先后把祭品递给苒婆，再由苒婆慢慢将祭品摆放在祭台上，像印象中的那样，没有特别的差异。

等祭品摆好以后，荒地女巫依然没有出现，安途正疑惑地张望着，只见苒婆已经拿起了法器，缓缓迈步往神庙走去，安途不敢掉队，急忙跟了上去，后面的萨尔和女巫繁也都保持着阵型一起向前走。

几人踏在神庙的地板上，发出很有规律的脚步声，声音在神庙的廊柱和墙壁间来回传递，听起来就像有很多人在神庙中走动一样，十分诡异。

苒婆认真地借着法器明灯的亮光四处查看，安途也留心着每一处地砖和墙缝。奇怪的是，印象中那些怪诞的壁画不见了，墙壁只是些普通的青色石块，神庙中依然空空如也，居然连荒地女巫的宝座也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