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眠雪
只是有一天。
一场很大的风雪突如其来。这种事情，在四时阳光和煦的天庭是遇不见的。只有在这种边角落的地方，偶尔也会因为宇宙中这个那个的动荡，而刮起大风，下起大雪。
星离最先感受到寒冷，同时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月崂身上经常没有暖和的时候，是从来都是觉得冷的，所以，他没有很快察觉。
“是，下雪了吗？”星离在黑暗中自言自语。
星离在人间，是经历过风霜雨雪的。
月崂心想：雪？白的那种？
然后细细的雪花一下一下扑打在他的脸上，他居然有一点点兴奋。雪狮也是被这大风雪给撩到了，显得很开心的，一掌一掌地跳起来扑打着雪花，顽皮得很，只怕是巴不得这个雪下久一点呢！
月崂这个傻子，跟他两个玩得开心又带劲。
只过了一会儿，星离伸开双手，感受了一下，凌冽的风如寒刀削过，雪花渐渐大到如洛阳的牡丹花瓣，这场雪很是不同啊。
星离一下犯了愁。
这个星星，虽然经她的手修缮打理，枯树着绿，也算繁盛，但是却是天为席地为被的，毫无遮身之地。两个人每日幕天席地虽没有觉察不妥，但是早就发觉比起暖殿安枕的生活差了好多，要不也不叫苦行。
今日这番风雨，简直地就把他们直接裸露在山头田野一般，这下真的是要靠修行苦撑了。关键也不知道要挺多久。
这些天，星离自愿把自己的灵力都输给了这个陌生人，现在仅剩的灵力注定在这场严寒中帮不了他，因为星离知道，如果大雪时间长，那么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是真真正正地要接近死亡了。
自己死了是如愿以偿，可这个陌生人怎么办？嗅着他的气息，也是灵力修为都非常低的，只怕是哪个别苑的小仙使！默默地就这样死了，见也没有见过什么美景，说也没有说过什么话，是很可怜呢！
星离悲悯一起，心下反而更定了一些。
星离不管那两个在撒泼打滚的东西，赶紧动手拽着能揪到的树木蓬草，强行在几块低洼大石之间搭了一个窝。地上铺的是蓬草，顶上是三棵筏倒的古树，纠缠着连枝带叶的树枝。虽然还是漏风，却多少有了遮蔽。星离还拢了一堆火，无奈时时熄灭，实在无法。
渐渐地，雪大到要迷了人的眼睛，雪狮才呜呜地叫着，要找星离。
星离一把揪住它的鬃毛把它给拽了进来，“小狮子，你给我进来！大雪要把你冻死的！”
月崂听了，就当她在喊自己，默默地跟了进来。原来会冻死啊！
星离并没有制止，这话本就是说给他听的。
只是，这下两人可无法打坐了，地方太小，雪狮太大，三个人（这样说好吗）拢在一起，星离感觉突然生出了一点共度时艰的情绪。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星离忍不住在黑暗中偷偷笑了。
月崂能够感受到。嗯？她笑？好久没有感受到了，那个笑容扑面而来的星离又活过来了！
他先是一阵开心，是喜欢和我在一起？对，你看此刻，他明明碰着了她单薄的肩头，她也没有避让。
转而又突然想到自己在她这里，只是一个陌生人，并不是那个任性骄纵被她喜欢过的张月崂，顿时情绪低落。
对一个陌生人都这样的好，对自己别奢望一句好话了，连一句话都不说。你这样有意思么？
星离并不知道他想这些，缓缓说道：“小狮子，你先睡好吗？我们这次就只能靠你了！”
小狮子听话地乖乖放低庞大的身子，星离轻轻地靠了上去，小狮子拿了个爪子护在了她腰间。
小狮子很快睡去，它可是玩得太累了。星离仿佛也睡去了。月崂坐在旁边，不知该如何，只好闭上眼睛。
渐渐地，月崂开始意识模糊，因为他不知道天气已经变得极寒，只知道自己没有了好床好铺好染染好星离，自然就是那么冷。
冻到最后他发觉不对劲的时候，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人也开始发沉，手都有些硬了。
月崂心慌起来，努力想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了。哎呀，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要冻死了？
意识渐渐流失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星离醒了过来。黑暗中，一切的动静都比平时大。
星离把他推到了雪狮的怀里，捋着雪狮的毛，一点点把他盖好。雪狮的怀里已经被星离睡热了，暖烘烘的，月崂一下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意，舒服得几乎想伸长四肢。
星离却没有了保护，她扛了一会儿，虚弱地躺在他和雪狮的身边，又过了一会儿，月崂感觉到她在用手紧紧地抱住他们。
月崂的血液开始一点一点地回暖，虽然他只是觉得冷的好一点了，但手渐渐能动了，意识也在慢慢清醒。
这一夜，实在是漫长又可怕。
月崂完全醒过来的时候，非常近地看见星离的脸。为什么在这个黑暗的星星上，他能看见了呢？
因为星离再一次开始神魂散漫！！她幻化成了一团光。
她的灵力耗尽，身体几乎和一个凡人一样。整个人透着一团荧光，所以，月崂清晰地看见了她的脸。
还是那么美，柔和，睫毛长长地盖住眼帘，脸颊变得通透，嘴上的唇色在一点一点的变浅淡。一圈柔柔的佛光托着她的身体，那是弥勒送给她的，如今她这副虚弱的身体，也是存不住了。
又要走嘛！你又要走嘛！上一次撕心之刑的时候，险些归于寂灭的那个场景几乎重现，只是此时看不见红色的血腥。
月崂半边身子还是麻的，他伸出能动的那只手，想把星离搂紧，结果这手却不听使唤，反而把她推开了，星离仿佛毫无重量，就像一粒小珠子，被他拨弄得几乎要滚出这个小窝，半边身子都露在了外面。
月崂心里很急，他向外面爬过去，却根本还拖不动自己的身体，挣扎了许久，外面的大雪几乎要盖住星离大半个身子了，佛光也越来越微弱，仿佛只再需要一丝风，就会灭。
月崂急得一手捶地，一手却木木地趴在地上动不了。他急躁又无助地看着星离，下巴抬起枕在拳头上，无声地哭起来，泪水一汪一汪往外涌。
他再也不想装作是一个口不能言的人了，他哭腔大喊：“司眠，司眠，你过来，你快点过来！”
星离当然没有任何反应。
也奇怪，当他的泪水全部浸润在他的左拳上时，拳头突然松开了。月崂一下就解除了全身的麻木，他迅速伸手把星离扯了过来，一把塞进雪狮的怀里。
大概太冰凉了，梦里的雪狮都颤了一下。
月崂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上。正好跟刚刚进小窝的时候相反，这时候轮着他来温暖星离了。
月崂觉得自己这样抱着星离，浑身都发烫，是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滚烫。
但是星离没有那么轻易暖过来。她一直冰着，冰得雪狮在梦里都呜呜叫。月崂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热一贴上她，就如同一滴滚水化在冰上，滋地一声化成一道雾气。
再也没有办法了，月崂果断地把手掌放在星离的左胸下面，开始给她灌输灵力。只是灵力一进去，那个空空的洞口就好像是一只怪兽的大口，一下就把灵力给吸走，瞬间又是空空荡荡。
月崂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用。星离的灵念空虚干瘪，完全充盈不起来。月崂咬着牙，逼住泪水，毫无办法却持续不断地坚持给星离输送灵力。
然而还是徒劳。
月崂发狂大喊：“我把我的还给你！”
外面的大风呼地一阵就把这句话给刮走了。
但是月崂却真的拿出紫刃，毫不犹豫在自己的胸口划了一刀，血一下子迸了出来，呲得雪狮一激灵。
献血滴在星离的唇上，星离依旧毫无反应。但是，她身上的九孔玉笛开始鸣声清越，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动，同时，月崂手中的紫刃也发出回应的铮鸣之声，二个物事一唱一和，顿时让人心波平如镜，了无尘念。
当啷一声，玉笛中，有一个物件掉了下来，正是一柄一模一样的紫刃。
两把紫刃吸在一起，外面的风也渐渐地止了。
月崂头一歪，昏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