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梦织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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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的腰身逐渐凸显的时候,东尔做好了全面的准备,他的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我的心却在颤抖。我料定他会失败,因为我的父皇他虽然残暴多疑,他却拥有一整个强大的王国,而我的东尔,却是那般的绵薄。东尔从未正视我对兵法的天赋,他想弥补对我所有的亏欠,他只想让我做个安静的女人,可是我却不能让他轻易的死去。当我再次见到逍遥的时候,我的心依旧很痛,他英俊的面庞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凌厉,他紧紧地蹙着眉看着带领着大军的东尔,他伤心了,为东尔的狡猾,可是我不知道那里面可曾包括对我的放弃。多年以后,我仍记得那一天的战场,虽然我曾策划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可那却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漫天遍野的鲜血和尸体,我感到腹中的孩子剧烈的蹄动起来,我蜷缩在轿子中痛的不可自抑,却无法让他们任何一方挺下来。透过厚厚的轿帘,我看到逍遥眸中浓浓的杀气,我有一瞬间的害怕,因为我知道,逍遥从来都是那么强大,强大到连我都不能与之匹敌,何况是东尔。

我不知道那一战死了多少人,可是东尔却丝毫没有占到先机,那一夜他疲惫的睡去,我却久久的凝望着烛火。当我踏着夜色再一次来到燕国的城墙上,我看到昏暗的灯光下,逍遥悲悯的望着我。我浅浅的笑着,妩媚而妖娆,可是我的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唇边,让我尝到了苦涩的味道,我说,我不想让我的丈夫死去,尽管他为了心中的执念犯下了那样多的杀戮,他却是我唯一的归宿。有那么一刻,我觉得逍遥伤心了,他在为我心痛,他说,只要东尔能够离开,他便能够成全我的幸福。我的幸福,逍遥,你可知道,没有你,我的幸福永远都不能完整,可我渴望安定,不想再被利用。

就在我满怀希望的时候,远远的城楼上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号角,我的心刹那间粉碎,我从未想过东尔会这般的孤注一掷,我的父皇,他被刺杀了。当我瞧见倒在血泊中的父皇,我忽然间感到了可笑,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般的挣扎,权力,江山,地位,却终于遭到了报应。我想我也到了还债的时候,我有些模糊的看着逍遥的脸,浅浅的笑着,平静的听他又一次安排我的命运。我的父皇最终没有死,却再也不能离开病榻,燕国的天下从此动荡起来,而与此同时,齐国的新君渐渐显露头角,我的父皇向逍遥承诺,如果东尔死了,他便放了逍遥的家人,放了逍遥。我看着逍遥点了点头,终于承认,上天再不会怜悯我。我回到东尔的帐中,看他拿着逍遥的战书,默默地看着他,淡淡对他说,非要如此不可么,非要挣到你死我活才可以么?东尔抚摸着我的长发,轻柔的吻在我的眉间,对我说,不是非要如此,是只能如此,若我死了,你便可以回到他的身边了,梦织,能得到你,我是这么的强求。抱着他的瘦腰,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肩头,我的东尔,原来他一直都明白。

最终,我抛弃了东尔,我在他们决战的前一天离开他,回到了逍遥身边,我想东尔是深爱我的,他如疯魔一般寻找着我,最终转嫁到了逍遥身上,他以为我死了。当东尔最终被封在铁岭山的时候,我静静地抚摸着那石壁,潸然泪下,逍遥站在我的身后,有些漠然的对我说,他说东尔不会死,若他又一天能够出来,便请我再消一世杀孽。我看着他,是那么的陌生,我看着他伸向我的手,缓缓的摇了摇头,静静地转身离开。我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只是一步一步地走着,我的身体很笨重,不知走了多久,不知离天灵山还有多远,我在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倒下。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她为我疗伤却不问我是谁,其实我本燕国皇族,从小便习得一身无上内功,无需特别的救治,我静静地呆在绿芜楼中,待到临盆的时候,我抓住她的手说,若我死了,便好好替我照顾我的孩子。她淡淡的一笑,眼神中透出一抹坚定,轻柔地说,燕国的梦织公主可乱天下,又怎么会死于这等事?

我从小长于宫中,看惯了妃妾的争宠伎俩,也看遍了为了子嗣而死的女人,我深深的恐惧着那种场面,如今我却要亲身经历。我浑身上下都在痛着,可我旁边的产婆却一再让我用力,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忽而却看到了东尔温柔绝美的脸庞,他为我而疯,我怎么能让她的孩子死去呢?我想绿芜楼的楼主是对的,我不会死的这样轻易,当我临盆过后,她静静地来看我,那美丽的眸子看着我怀中的孩子,轻柔的问我要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我浅浅的笑着,说,就叫恩恩吧。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再次问道,那么她又姓什么呢?我看着她姣好的面庞,有些出神的想了许久,才恍然说道:“她叫吴恩恩。”她轻笑着看我,给我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我只模糊的记得那是一场极美丽的伤痛,她告诉我她叫绿芜,而且将不久于人世,既然我已为情伤,不如将绿芜楼交给我。我想了许久,终于答应了,我这样浮萍一般的人,是应该找些依靠寄托。

绿芜是在那年冬天死去的,我将她火葬然后把她的骨灰抛洒在了草原的风中,我想她不会愿意躺在冷冰冰的地下,若是生都不能自由,那便死后去自己想要的地方吧。当绿芜楼的生意渐渐红火起来后,我去了天灵山,去了我和东尔曾经幸福的地方,那里有他给我做的画像,还有他为孩子做的摇篮,我将无上内功一笔一笔的刻在密室的出口处,或许有一天能救人一命,我这一生有太多太多的杀戮,总希望能弥补一点,而事实证明,我或许拯救了一段爱情。

多年以后,当我再次见到逍遥的时候,恩恩已经长城了亭亭玉立的美好少女,她喜欢一个人在花园里看着漫天飘落的樱花,想象着有一天能有一位白衣翩翩的男子将她带离绿芜楼。遇见逍遥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契丹的雪山上看到了衣着褴褛的玉缕,她美丽的眸子在风雪中依旧倔强清亮,我将她救回了绿芜楼,因为我发现她的倾国倾城背后也藏着那样多的悲伤。逍遥是为了寻找玉缕而来,在那天明媚的阳光下,我的眸子渐渐有丝温热,我已有若需年没有流过眼泪,却在他的身前渐渐脆弱。我们坐在湖中的八角亭里,时光从我们的杯口流过,我知道原来玉缕竟是五弟的女儿。在我模糊的记忆中,五弟是一个如父皇般冷漠的男人,却没有那般滔天的野心和智谋,逍遥告诉我,玉缕爱上了燕国的太子燕沛予,她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我看着眼前的杯盏,许久都未曾说话。

恩恩很喜欢玉缕,她将冻伤的玉缕照顾得很好,当她们开始无话不谈的时候,我的五弟来到了绿芜楼,我浅浅的笑着,这世间除了我这个死人,还有什么是燕国死士查不出来的呢,我隐在屏风之后,看着恩恩与他们周旋,玉缕却从未插过半句嘴,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的父皇利用我的婚约换取了逍遥的忠诚,如今我的五弟用他的女儿,换取齐国的情报。我深深的心疼着那默然不语的女子,因为当那太子出现的时候,她的泪眼与我是那般的相像。恩恩执意要跟随玉缕回燕国,我站在绿芜楼的最高处目送他们离开,不知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后来的后来,恩恩销魂而归,她告诉我,她爱上了那个叫燕沛予的男子,可是稚嫩的她不能承载他过大的家国抱负,任他娶了燕国大夫吕信之女吕滟姑。我将我的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我告诉她总有一天会有一个适合她的平凡男子,为她遮风挡雨,带给她幸福安乐。可是我的恩恩太过年轻,年轻的心是那么的飘摇又倔强,她要去守候玉缕,那个可怜的民间公主。可是恩恩还是去晚了一步,玉缕被绑送回了燕国,带着的还有那敌国将军的爱和孩子,她站在我曾经伫立过的地方,微笑着一步一步的走下城楼,她单薄的身子从城墙迅速坠落,她的血染红了大片的土地,我看得出那一刻逍遥心痛了,几十年来从未出世的他拼尽全力冲到了她的身旁,将她接回了绿芜楼,可我们的背影之后是那将军孤单落魄的脸,我甚至听到了他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攻城,我想玉缕有幸福的机会。

在玉缕昏迷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佩铭,那是一个倔强而又狡黠的女子,只是眉宇之间是浓浓的疲惫,她看着昏睡中的玉缕,渐渐留下了眼泪。她给了玉缕最好的药材最好的保护,然后回到了秦国,我想她是深爱秦王的,所以可以忍受宫墙之中的争斗和寂寞,没有人比我更加深刻的体会那其中的恐怖和无奈,逍遥无奈的送走佩铭,专心致志的为玉缕疗伤,我曾有一瞬的恍惚,逍遥是爱玉缕的,那个单纯倔强又倾国倾城的玉缕,至少要比我爱的多些,因为她本就比我美好太多。当玉缕终于醒过来的时候,恩恩喜极而泣,我的恩恩是那么的真诚,却注定为情所伤,我看得出我的恩恩深深地眷恋着太子。玉缕的孩子早已小产,经了许久的静养才能下床,却听到逍遥带回的消息,那将军迎娶了齐国的公主慕容锦碧,我看到玉缕那双绝美的眸中充满了悲伤,却依旧淡淡的笑着,她说,等她好了便回去找他。我想玉缕是深深地爱着那个男人的,经了沧海桑田才肯放下自尊,懂得相守的珍贵。

逍遥与恩恩成了忘年之交,他整日在樱园中酿着早已失传的樱酒,将那些失败的酒都饮进肚中,同恩恩讲他经历过的那些名山大川,恩恩却在我的寝室中问我曾经的心伤,我的恩恩也终于成熟起来,我将那些年的过往草草的讲述给她听,也告诉了她的父亲吴东尔是个怎样的人,她听了久久都没有说话,最终对我说,阿娘,世上有太多的伤心人,恩恩不再爱了,是不是就不会做伤心人了呢?我的心瞬间狠狠地痛了起来,若不曾心伤,又怎么能说出这番的话。玉缕最终在两年后回到了蒙奇的身边,那一天逍遥带回了消息,说军中出了细作,她看到她花容失色的脸便明白,有些情是怎样也不能阻挡的。玉缕回到齐国之后又发生了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齐王暴毙新君即为,与此同时位于北方的秦国赫然强大起来,在这些动荡的岁月中我又一次见到了佩铭,她的腰身已非常明显,整个人却比以往更加虚弱,她淡淡的笑着,知道玉缕回到齐国以后竟也是欣慰的,她费力的跪在逍遥身前,祈求他将来能将腹中的胎儿带往齐国,以保他生命无虞。我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却又不知怎样安慰。逍遥叮嘱她要按时进补,却也无可奈何,最终佩铭死在了秦国,产下了战子瑨。

逍遥将他送往了齐国,带到了燕国死士的羽翼之下,可是不久,玉缕也死了,她最终死在了心爱之人的怀里,逍遥用尽了所有的方法都不能将她救回来。玉缕死后我发现逍遥老了,从来都气宇轩昂的他老了,或许因为在他的心中玉缕便是这世间最为美好的女子,她理应得到最为美好的幸福,却依旧夭折了,抑或是他本就深深的爱着玉缕。那段日子里我在绿芜楼中静静地守着他,看着他作曲做饭,看着他逐渐佝偻,有一日他外出却领回了一个结着双环的小姑娘,她穿着火红的衣装却有一双比火更加明亮的眸子,她怔怔的看着我,用稚嫩清纯的语调赞美我,她说,我真美。我浅浅的笑了,心中却弥漫着悲哀,轻轻地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牵着逍遥的手依偎在他的身旁却不说话,逍遥慈祥的抚摸着她的额头,笑着说,你这么活泼又喜欢穿红色的衣服,不如就叫红妆吧,从今以后跟着我就忘了那些悲伤的事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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