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行对自己最早的家没有好感。伴随着屋子的记忆里大半都有混杂着呕吐物的腐臭与酒臭味，灰蒙蒙的墙壁上到处都是黄色黑色的渍迹。
唯有一样是不同的，那台每一个频道都闪着无数的雪花、偶尔会失灵破音的电视是他记忆里最美好的东西。
魔法少女？你说电视里那个与可爱的动物在空中飞舞，用着粉红色的魔法棒挥洒着五颜六色光芒的孩子吗？真是好啊，只是为了保护周围的人而与各种各样的敌人战斗，虽然每次都弄得灰头土脸但都可以在最后笑出来，她的同伴会过来抱住她，她的敌人会被她净化，然后正义就战胜邪恶了。
黎行小时候很憧憬这些东西，其实无论是谁都曾今想过吧，普普通通的自己得到了与众不同的力量，然后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用尽全力。
是的，大多数人都在年幼的时候向往过正义。但是过去了很多年，长大后的大家都不再这样想了。因为成长会教会所有人一件事，在你理解到魔法是不存在的之前，在你理解到自己是多么平凡和渺小之前，在你理解到无论是正义还是邪恶都不过是你的幻想前。
你会先学到败北。
你会理解到所谓保护什么人，其反面就是你一旦失败，那个人就会死去。你会理解到所谓拯救世界，其反面就是你一旦失败，世界就会毁灭。紧接着你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如果在厮杀中败北，那么就会直接死去。
树林中再度传来了爆炸般地轰鸣，树木像是台风过境般东倒西歪。
黎行咬牙从被他砸出的深坑了爬起，他已经记不起这是他第几次被打落到地面了，他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细小的伤痕遍布全身。
“你难道没有别的攻击方式吗？”
无数的剑影围绕着嬴昼，三层的剑阵可攻可守，立于中央的嬴昼双手背于身后，颇有余裕的看着被他的剑阵斩到地面的黎行。在最初十分钟的对杀中他就明白了这个金发**模样的家伙只有近战这一种攻击模式，而她的飞行速度甚至快不过他的飞剑，于是他略微思考后就得出了足以完全克制住黎行的战法。
影环剑围。堕剑佛灭以其自身为引化出八十一把影剑，每二十七把构成一个圈，分出三个大小不一的圆弧将施术者围住构成剑阵。
无序翻动的三个圆弧几乎没有死角，黎行最好的成绩也只是冲破两层，密度最大的第三层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他的撬棍只剩下了一半，所幸还可以作为魔杖使用。
“你猜？”
黎行笑着说道。他的表情半真半演，他在等一个机会，以最坏的可能打算他只有一次攻击一次完美防御的机会，如果可以的话必须就要在这两次机会中击溃嬴昼，所以他需要一个必杀的时机。
以现存的体力估计剩余的时间，尽可能地令对方大意，然后一次突破攻击。
嬴昼盯着不断喘息的黎行道：“就算是我所接触的玩家中你的防御力也算是较高的了。可是我不明白你的身体明明完全不适合近身战，为什么要这么高的防御力和恢复力？你是会飞行的，这么看来你应该是个法系血统，但是至今都只使用近战，这是为什么？”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话多的人，”黎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是在拖延时间偷偷等灵力或魔力恢复吗？如果觉得不够我可以等你啊。”
嬴昼冷哼一声，捏起手诀道：“本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的。好啊，既然这样那接下来我连喘息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逐！”
嬴昼大呵一声，数把影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黎行袭来！
黎行将身边的树木连根拔起，猛地掷向嬴昼干扰视线，然后飞身后退。紧跟而来的影剑有两根扎入地下后消失不见，剩下的仍旧朝着黎行追来。影剑的速度虽然不及嬴昼直接飞剑的速度，但也几乎与黎行持平，而然六把影剑却始终无法命中他。
越来越进入状态了，黎行心想，从最初只能勉强躲过到现在能完全预测轨迹，我已经适应他的攻击了。
——真的是这样？
两把影剑破土而出！黎行强行仰身，黑色的剑刃几乎擦着他的鼻尖飞过，而另外六把已经借着这一瞬的停滞摆出了绝杀之势。
——你在想什么啊。这种半吊子的作战手法又怎么可能赢呢？让我来，不是这种拼命逃跑的丑陋姿态，不是这种勉强躲避的苟延残喘，而是用你满是力量的双手，扭断他的四肢，挖出他的心脏！
黎行用尽全力蹬地，一瞬加速的风压令影剑略微倾斜了角度，他双手护头在半空蜷成一团。六枚剑刃袭来袭来，两根擦过他的身体，而另外四根完全命中。
刺穿肌肤、割断肌肉、插入骨骼。
痛楚与血液。
“爆！”
八枚剑刃在嬴昼的指令下爆出红光！黎行被瞬间点燃的火焰命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伤。爆炸的气流将他连同周围的树木土地一同轰飞，体内的剑刃爆碎令他血肉横飞。他被埋在了无数残骸之下，就算是已经叠加的回复力也无法将他的创口治愈。
“不堪一击。”
轻蔑的话语。
黎行挣扎着站了起来，血液不停地从他幼小的身体涌出。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只要稍许流出一些血液就可能会神志不清。
“你又站起来做什么？”嬴昼周身的影剑又恢复了，八十一把，不多不少，他笑了起来，露出了残虐的表情，“再继续逃啊，这很有趣。”
右手的末端依旧有撬棍的触感，太好了，东西还在。
即左臂已经消失不见，可对于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影响。
最外圈的二十七把剑完全对准了黎行，而浑身浴血的他看上去连躲避的余力都没有。
这是任何在场的观众都可以预见的结局，在攻击未完成前就决定了生死。
黎行抬起头，嬴昼发现他居然还在笑，这是他从未在这个金发女孩脸上看见过的笑，是宛如有什么得逞的笑。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在不安吗，嬴昼对自己的动摇感到惊讶，不应该的，我已经赢了。
“你在笑什么？你以为你还能翻盘吗，这种事情不会有的，因为对于弱者而言没有奇迹。”
二十七把影剑爆射而出！
最外层的剑刃被全部用来攻击，只剩下两层在嬴昼周围。飞射而来的影剑像是不断缩紧的死亡之圆，向着黎行急罩而来！
“终于等到了。”
黎行轻微下蹲，做出了冲刺的姿势。他一直在等这个瞬间，等嬴昼的防御削减的瞬间，等待剑刃缩减到六十把以内的瞬间。
“装腔作势！”
又是五把影剑从第二层撤出，宛如圆心般紧跟着刺来。
一切都在黎行的眼中停止了。影剑中的空隙，第二轮攻击的路径，所有一切都像模拟重组。机会已经来了，需要的就只有能够抓住它的速度。
是的，败北意味着死去。
但即使如此，正义也不会停止。
因为只有此时此地的最强，才有资格称为正义。
嘿嘿，心里的东西笑了出来，你到底还是需要我。
“是啊，我需要你。”黎行喃喃，“尽管只是一瞬。”
黎行动了，空气全然震爆，地面的化作尘埃，而这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那前所未有的加速。
撕裂空间，极速破圆！
黎行的身影宛如闪电，用于攻击的三十二把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从中心突破。
“别小看我了！”
嬴昼大吼，第二层攻势随即袭来。由于少了五把，所以仅剩二十二把，影剑陡然加速，散射黎行！
凌厉的攻势再度构成，先前射出的三十二刃亦已调头。
“小看？”
闪过、闪过、闪过。在凌驾于一切的速度之下，没有任何攻击可以拦住他。
嬴昼咬牙，终于第三层剑阵终于也被驱动了。这是最快最强的攻击，最后的二十七把剑爆出红光，用着与黎行并驾齐驱的速度斩来。
可是黎行已经到了他想要的位置，嬴昼自己的身体就在那三十二把剑的前方，攻击与两人同处一线。而血光爆起的二十七把影剑就在他的头顶，黎行避无可避。
但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躲开。
“你说这个谁懂啊！”
立方体的透明空间瞬间构筑，剑刃斩于其上，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听好了。”黎行趁着嬴昼慌乱的一瞬欺近，指出了半截撬棍，“奇迹和魔法，都是存在的！”
天地间某种庞大的能量汇集，方圆数里的空气在瞬间被抽离。风的力量在撬棍的末端凝聚压缩，球型的漩涡不断鼓动，在一声如同嘶吼般的炸响中狂涌而出！
B级禁咒，十二方位之风。
狂风成刃，肆虐于空！
几欲昏厥的脱离感爬上了黎行的身体，但他不敢放松，而是直接将魔瓶一口饮尽。未在攻击范围内的影剑依旧砸向了他，好在断界的三秒仍未过去。
“你竟然毁了我的灵器！”
狂风散去，嬴昼露出身影，毫发未损。结合他怒吼出的话语，很有可能是刚才的一击被他的某些装备道具抵消了。
长发的男人面目狰狞，脸上原本的儒雅荡然无存，无尽的杀意从每一个毛孔中透出。
“我要你死！”
玉剑骤然胀大，红纹竟然自上脱离，无数带着血丝的骷髅从一米宽的剑身中爬出，如同蜘蛛般盘附其上，邪气和煞气覆盖了整片空间，飞过上空的燕鸟被瞬间吞血噬肉，仅有骨骼坠下。
“升魔！”
邪凶魍魉嘶吼尖叫，带着破地开天之势对着黎行当头斩下！
黎行无法用断界防御，因为即是喝下药水，他也只是恢复了超额的消耗，一旦防御就再无法使用神威召唤。
“奇迹和魔法，都是存在的！”
黎行近乎绝望，因为即使随机出了A级的魔法，只能硬借这一剑的他仍不免身死剑下。而且又有什么能保证这第二击不会被嬴昼的其他灵器拦下？
需要的是能够在防住这一击的同时粉碎一切的力量。
然后下一瞬，脑海里出现了声音。无机质的声响像是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刻入黎行的身体。
“术式分析。”
“模式检索。”
“构筑。”
“无限。”
“破法。”
黎行抬起了手，这不是他自己控制的，而是身体自说自话地行动了。他的意识与之前无异，这不是鬼化，而是某种更为异常的东西。
他张开了嘴，然后发出了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
“神临。”
这是他的声音，却不是他自己发出的。
“神威召唤，完全公式的解答者。”
某个真名被念了出来，话音落下的同时，它在这片空间诞生了。那是某种无法被观测，无法被触及，仅仅是存在的某个东西。
如同旋转轮盘的魔法阵在这片空间杂乱分布，赤红的雷电席卷大地，然后在虚空之中，它如同指挥家般地张开双手，对着黎行外的一切宣判。
“存在解析，解除。”
规则被强行解构了，凡间常理被毁坏殆尽。
将所有一切连同存在本身都尽皆否定。
“消失吧，蝼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