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之所以这几日都一直过来陪着她，其实说到底就是怕她担心裴不明，不然也不会一直陪着她到晚上才肯走。

眼下忙着去处理章家的那些田产铺子，兄长一时半会应该是不会继续过来找她了。

春闱结束之后，等考中的名单出来，皇帝陛下应该就会叫中榜的人前去参加殿试。

殿试之后，钦定前三甲，状元、榜眼及探花。

这前前后后差不多也要一个月，待到回江南时，差不多也要准备入夏了。

大半个月过去，乌泱泱的人背着行囊从考场出来，考场门外早就挤满了前来接自家孩子的马车还有人群。

彼时的裴不明等人早早便被元和帝安排的人安全送到了别处，裴不明被隐龙卫拉上马车的时候，很是淡定顺从。

看着坐在对面的隐龙卫统领，裴不明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淡定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摆。

隐龙卫统领自打找不着他们几个，便有些好奇，他们到底躲在那里，眼下见着本尊更是好奇。

裴不明上辈子与这位统领很是相熟，作为皇帝陛下的心腹，景朝最年轻的首辅大人，与皇帝陛下商量事情大部分都是通过隐龙卫。

而级别低于统领的隐龙卫没有资格与他联系，这也就是导致他们之间很是相熟的一个重要缘故，还有就是皇帝陛下不放心其他人与他交接。

“裴公子住哪里？”隐龙卫统领好奇问道。

“您是打算送我回去？”未必吧？这周边的动静越来越小，显然在靠近一些人流不多的地方。

还有这马车轱辘压在路上的声音也变了，倒像是去宫中的路。

听他说完这话的隐龙卫统领，不由得哽住了，他确实不是要送他回去。只是单纯打探，京城各大世家都找不着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裴不明算到了皇帝陛下会差人来找他或是孟冠玉，却没想只拉了他一个人。

“既然不是送我回去，那就不必问那么多了。”

那套院子眼下还是他心上人的，说出去只会叫他们查到她身上去，这春寒料峭的还是不要叫她为此担忧了。

隐龙卫统领也没有执着于此，只是见他如此淡定，心中多少还是想试探试探他。

“裴公子不妨猜猜看，此番我们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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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不明闻言抬眸多看了他两眼，这厮上辈子有这么多话吗？

“不知道。”略带冷淡的三个字，直接叫隐龙卫统领老实闭嘴不在多问。

大半个月过去了，裴不明只想着早些把这些人应付完回去见自己心上人。

原本春闱提前之后他便一直在别院好好温书，她也不肯多打扰他，这么久了竟是半个字也没给他写。

元和帝在御书房等着来人的时候，李福煮好了茶水递到他跟前。

他之所以单独把裴不明弄进宫来见面是经过自己的多番考量，孟冠玉是书香世家出身，不会轻易被世家大族收买。

便是章丞相拿出天大的条件，孟冠玉也是不会答应的，他一旦答应为章丞相做事，孟家的长辈自会教训他。

而裴不明就不一样了，他文武双全的事情，眼下还没多少人知情，若是他各方面都不错，那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其他人怎么样，他可以不管，可是裴不明他要先试试，若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

他清扫朝堂的事情便不需要太多顾及了。

马车之上，隐龙卫统领瞧见裴不明一脸淡定，估摸着就要到御书房了，为了避免殿前失仪之类耳朵事情发生他还是有必要开口提醒几句。

“稍后进了御书房见着皇帝陛下记得行礼，不可四处张望……”隐龙卫统领对宫中的规矩了解不多，也只能提醒这么多。

裴不明再次对上他的视线，显然是在问他，听明白没有。

裴不明回想过了自己上辈子初见皇帝陛下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最多就是有些意外。

隐龙卫统领正准备出声询问的时候，裴不明这才出声回道：“明白了，多谢大人提点。”

又再次把隐龙卫统领噎住了。

一直到下马车的时候，隐龙卫统领都没有再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剩下的路是李福亲自过来领着裴不明往御书房去，一路上李福也把要注意的事项和裴不明再说了一遍。

“稍后，陛下问你话，你有问必答就是，不必紧张。”李福叮嘱的时候，也没忘观察这位公子的神情。

他那副姣好的面容上，带着些许淡定从容，显然没有因此感到过多的惊喜或是更多的情绪。

“多谢公公提点，草民感激不尽。”他眼下只是个刚进宫的新人，怎么可能知道眼前这位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大总管？

既然不明身份，便直接统称公公。

进了御书房，规规矩矩行礼问安之后，裴不明就静等皇帝陛下发问了。

元和帝自打裴不明进来的时候，便开始打量他，一直到他行礼完毕，元和帝也没能瞧出什么不同来。

他不发问，裴不明就老实站在殿中央。

“朕找你来，是想考考你，关于朝堂上那些派系的争斗，你有什么看法？”元和帝仔细斟酌着问道。

朝堂上的争斗只要多注意些，便能知道不少，以裴不明躲着世家大族走的性子想来是不想与世家大族为伍的。

“那些争斗只要不影响民生，以及国家大事，便算不上什么。朝臣们的争斗无非是想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以及权势地位……”

元和帝听罢也没有表态，而是继续抛出了一个关于边关战事的问题。

裴不明对答如流，二人就这么在御书房你问我答一直说了有小半个时辰。

李福在旁边，给自家皇帝陛下递茶水，也不忘给底下一直说话的裴不明也递了盏茶水。

“关于兵法，你读过多少？”元和帝几番问下来，对裴不明的能力大致有了了解，只是他还是更关心他在用兵这一块。

本朝的国土流落在外太久了，到了时机该收回来的时候，朝中还是要有个可靠的人去夺回来才是。

“留存世上的兵书大多看过。”裴不明对兵法的研究算不上多深刻，这东西可不是诗词歌赋，不经过实战的兵法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元和帝也明白这个道理，欲速则不达，怎么说眼下朝堂与地方百姓的问题都还未解决。收复边关的事情，于眼下而言还是太早了。

“想来最近世家大族会频频向你示好，你觉得如何？”世家大族那些收买人心的手段可多着呢，他可得把这人看好了。

“不如何，我等考取功名便是为百姓谋福，而不是参与无止境的争斗之中。”裴不明要的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来趟朝堂的浑水一是为自己家族的冤案平反，二是希望尽自己所能给自家心上人一份体面罢了。

为百姓着想，为景朝着想，做好事也不过为了叫自己问心无愧。

其次，是大师说要想她长命百岁，须得积福积德方能有些希望。

“若是他们叫你娶世家贵女呢？”元和帝最讨厌的便是这一招了。

以女儿为条件，换取一个极好的女婿……

“草民早在家乡便定了亲，只等春闱放榜后回江南成婚，草民十分中意她，此生不会再娶第二人。”裴不明语气笃定道。

元和帝闻言便想起了一些东西，季老口中那个外孙女婿，别就是他吧？

“你是与卫家姑娘定亲了？”元和帝怕自己猜错了，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确是卫家姑娘。”裴不明没有犹豫便承认道。

元和帝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卫家姑娘背后有季家撑着，又有卫家庞大的财力支持，一般的世家贵女或许都及不上这位姑娘尊贵。

他再瞧这裴不明也不是池中物，他定然是不愿委身与世家大族，困住自己的手脚。

裴不明心里觉着不大对劲，卫家在皇帝陛下眼中最多便是财大气粗的一个商户之家罢了，为什么皇帝闻言便直接松了口气的模样？

上辈子皇帝还暗搓搓说他家夫人出身低微，又不能给他生儿育女，建议他纳妾来着。

“此番春闱的试题原本是要季老出，只是他说此此春闱之中有他的外孙女婿，须得避嫌为由拒绝了。”

说来也巧，元和帝都没想到裴不明是季老口中的那个人，有季家做后盾他的官途多少也会顺利些。

裴不明听罢便明白了皇帝陛下放心的缘故，季老这个外祖父对小辈很是疼爱，对于自己的女儿更是百般宠爱，何况还是眼下小辈里唯一的外孙女。

他但凡敢因为京城的那些世家贵女悔婚，季老就不会叫他好过，加上他方才说的话，自然是没什么值得他再担忧了。

不过就是那些世家贵女加在一块他也是不会改主意另娶的。

最后，元和帝觉着还是很有必要试一试裴不明的武功，拍了拍手，隐龙卫统领便从幽暗处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把木剑。

“想来方才你也见过他了，你们过几招？”据他所知，裴不明是会武功的，就不知道与自己的隐龙卫统领比起来如何。

裴不明对于元和帝知晓他会武功的事情并不是很意外，接过隐龙卫统领抛过来的木剑，两人就在御书房比划起来了。

还好元和帝知道这地方有限，早早叫李福带着宫人挪了一片空地出来。

元和帝多少也会一些，是以还是能从其中看出一些门道来，隐龙卫的武功在整个京城之中算得上是独一份了。

而这个隐龙卫的统领在一众隐龙卫里便是最好的人了，裴不明能与他缠斗这么久，武功必然很不错。

隐龙卫统领知道裴不明会武功，甚至猜到了他武功还在自己之上，但是没想到地方有限他还能在自己手底下游刃有余。

“好了，点到为止吧。”元和帝对今日这场试探的结果很是满意，这个人就该是他这边的人。

到章丞相手底下能只会委屈了他，那老东西见着人家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还这么有才华不得气疯了？

思及章丞相，元和帝便在想今日章丞相一个人都没逮到，此刻会不会在丞相府里破口大骂呢？

他可是事先做好了准备，把还没站队的几个人都先送去了皇家别院待着，稍后裴不明也会被送到那边去。

直接叫那些世家大族在门口扑了个空，想想元和帝心中便畅快了不少。

裴不明把手中的木剑还给隐龙卫统领，眼见着就要正午了，他再不回去，该有人着急了。

“陛下时辰不早了，您该用午膳了。”李福出声提醒道。

元和帝看了看殿中的裴不明还有些意犹未尽，今日的试探便到这了，总不能叫人在这说了大半天，连口饭都不给吃吧？

“既然陛下要用膳，草民就不多打扰了。”

裴不明对于皇帝陛下一起用饭这事不感兴趣，换做其他人可能要高兴坏了，他眼下还是想早些出宫去见见自家心上人。

顺带问问自己那几个好友在哪里，若是放他们自己从考场离开的话，说不准眼下就被某个世家大族给缠得脱不开身了。

元和帝也是聪明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对着他摆了摆手：“李福送送裴公子。”

李福还是头一回见着有新人不愿和皇帝陛下一起用膳，陛下还答应了。

“还是由他送你出宫，你是想去找你的好友们，还是去哪里与他说一声便好了。”

元和帝说着指了指还在殿中的隐龙卫统领，换别人去送，他也不放心。

“多谢陛下恩典。”裴不明跟着李福七拐八拐走小路，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裴公子是想着早些去找自己的好友吗？”李福觉着裴不明应当不是着急去见他的几个好友，更像是着急着回去见心上人……

“有些担心他们，让公公见笑了。”

李福见状也不再追问，这位裴公子说这种话的时候表情很淡，不会让人感到谄媚，却又刚好能叫人感受到他心中的敬意。

上了马车，隐龙卫统领已经坐在马车里等着他。

“孟公子等人都已经被安置在了别院，裴公子是要去找他们呢还是去别处？”隐龙卫统领还是很好奇之前他们到底住在哪里。

“去找孟兄。”此番春闱的试题怕是已经难倒了不少人，若是皇帝陛下真叫季老出题，那今年殿试的人只怕是要减半了。

行吧，这下算是套不到话了。

皇家别院，孟冠玉等人齐聚一屋，坐立不安在等着裴不明。他们不在一个考场，出来的时间也大不相同。

裴不明的下落他们也不知情，问把他们带来的这些人，也只是叫他们等着。

与此同时，春桃带着人去别院找人，却被告知裴公子今日就没回来。

裴不明到了皇家别院的时候，孟冠玉等人饭都没吃，就在饭桌前等着。

“裴兄！”

“你跑去哪里了？”

“被人拦住了？”

裴不明推开门，几人便上前各种问，即便他们早就知道裴不明有武功在身，还是会担心。

“没什么大事，考得怎么样？”他与皇帝陛下见面的事情，还是暂时不能告诉他们。

见着人安然无恙回来了，几人的心也就放下了。

“我拿到那几个试题人都要傻眼了，怎么一个个出的那么难，还好你和孟兄周兄拉着我们背了不少律法。”

谁能知道今年提前便罢了，试题还出的这般难。

孟冠玉拿到试题的时候，就对裴不明心服口服，这人猜的是是真准啊。

“大家答得都还好，就是出了考场就被弄到这来了，要不是孟兄和周兄说这是皇家别院，我和邵兄就坐不住了。”景焕被拉进马车的时候，人都吓傻了。

到了这，见着了自己的几个好友心才定了一半。

“你没遇到那些世家的人吧？我可瞧见了考场外头好多他们的人，那些马车明晃晃的停在那……”

“没，既然大家答得不错好好休息两日，便可以开始准备殿试的事情了。”即使眼下还没有张贴名单出来。

但，早作打算总是没错的。

“裴兄是觉得这半个月之后开殿试了？会不会太匆忙了些？”孟冠玉想想都觉得时间紧张。

周扬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的想法与孟冠玉是一致的，太快了。

原本殿试一直都是三月初一，眼下春闱提前了，半个月考春闱，名单一出就要殿试，实在是太快了。

“此番地方空出的职位陛下还没有动调令把这些空缺填上，你们觉着春闱提前难道是陛下心血来潮想考验考验你们？”

陛下若是想叫朝堂那些老东西去地方，那这调令早就该下来了，可是这个调令一直迟迟不下来，不就是等着新人去填吗？

如此孟冠玉和周扬算是明白了，连带着原本云里雾里的景焕和邵嘉志也明白了。

一旦他们考中，还通过了殿试，就意味着他们要到地方去做事了。

“做好心理准备。”景朝眼下风雨飘摇，愿意到地方的人可不多，皇帝陛下也是想叫新人去地方整治一番。

何况，今年还有天灾要来，若是换做那些只知道享受的老臣下去，这死的可就要不止近千人。

而是，上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