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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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宋义齐离开了三年。一直以来,他都在寻找一种改变。一种能表达生命张力的音乐节奏。一种打动人心的旋律。

何为艺术,在他的心中艺术无所谓进步和倒退。只有永远的变化。这种变化,源于一种观念的转变,一种思想的意志,一种强大的生命力。它和技术无关,和其他一切外部因素无关。在艺术的世界里,没有变化是可怕的,就像一首没有节奏的曲子,静止的音符,是没有意义的,是死亡的。

没有变化,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如今,他寻得了这种抒写。归来。

三年前,他走的时候,他告诉江林儿“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可就在现实的一瞬间,他彻底怀疑了这种存在的意义吧!

他要付出代价。他曾以为,他们都曾以为,三年的时间,当然不足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但也足够他们去寻找一些关于梦想的东西。他们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分别,是一种需要,也是一种默契。

海米诚实的告诉他:“林儿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多少?”

“或者半年,或者三个月,或者一个月。或者更少。而且……”

宋义齐绝望的闭着眼睛捂着脑袋,不说话。

“我们的钱已经用完了。”

“我有给过她一张银行卡,我虽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应该不会少。”

“林儿不肯用。她说如果你的父亲那么不值得原谅,她会和你一样,不用那笔钱。”

宋义齐摇摇头,然后他说:“海米,真的很感谢你,不论怎样,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钱,钱是什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曾在意。他的琴盒里放满的纸币,是他生活的唯一来源。他凭着那些,他走遍了他想去的城市和国家。他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都真挚的热爱着音乐。他体验到了什么叫狂热,什么叫做血肉青年!他提前一个月回到中国,出于一种特殊的情感,他直接到了新疆。他的母亲曾在新疆插队,生活了几年。他找到了母亲插队时候呆的地方。母亲曾教书的那个小学还在。大草原让他感到舒心。他喜欢这个地方。蓝天,白云,一望无际。他留在新疆,等待他和林儿相约的那个日子,却不知道出了一些意外。他以为,他不用着急,他只要按时回来就好,他以为一切都会在他的手心。可是,他竟在新疆耽搁了四十五天,为了另一个在医院的女子,为了一个叫柳心的女子。因为提前回国,他没有收到林儿发给他的住址变更的信件,他也没有能把延期回来的信件寄往林儿现在的住址。

他知道,他若不等柳心痊愈,他会忏悔一辈子。他欠的不是柳心,而是林儿。他曾心里只记着林儿的离开,定也要只记着林儿回来。他以为林儿还有一辈子,他和林儿还能有一辈子。他以为对柳心来说最好的尝还方式是他的留下。

因为他的留下,他再一次的缩短了相守的长度。

他怎知,林儿没有一生一世。他想,他是不配得到林儿的一生一世的。

林儿趟在病床上,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她的脸依旧憔悴,可已不那么苍白。义齐回来了。不是在梦里,他真的回来了。她忘怀了身体的疼痛,忘记了疾病和死亡。他们相视,微笑。她看到宋义齐脸上的不快乐,她也知道这不快乐的原因。可是,她依旧不想说什么。只想望着他,她思念了三年的脸庞,消瘦了很多。她指指吉他。义齐抱着给她。她轻轻的抚摸着,好似这支吉他会告诉他,这三年,关于义齐的点点滴滴。依旧清晰的字迹。那是离别时他们刻上的。

说不上巧合还是偶然,江林儿的主治医生就是宋义齐的父亲。这三年,他到处寻找自己的儿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宋义齐自己所说,只要大学毕业,他就不在需要他的资助。他的存折、银行卡注销了,他像是消失在这个城市,消失在这个世界,他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他也在巨大的忏悔和隐痛中过着生活。

当宋医生在江林儿的病房中看到自己的宋义齐时,他颤抖的双肩抽动着整个身子。他哭了,又笑了。他像个孩子似地,不顾宋义齐的反抗的抱住他。拍着他的肩膀不住的说着“臭小子,你就不能原谅爸爸吗?你就不能原谅我吗?你就一定要把我的心伤透了,把我折磨死了就甘心吗?你就不能理解我吗?你就不能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理解我吗?……”转而他又看看宋义齐的脸,他的手提起,想要拍拍他的头,想他小时候一样。然而他又发现,儿子已经长得很高了,三年前,他就已经很高了。他的手已经够不住他的头了。他才忽而想到他是老了的。他便放下手慢慢的说:“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的举动、话语,触动了他的心。“他真的老了。”他对自己说。这三年,他真的不曾想起他吗?不是的,他什么都想起过,他的林儿,他的母亲,他的外婆,还有他的父亲。事实上,他常常想起他。他真的不像是个有父亲的人,他把自己当孤儿。父亲对他的好,他当做一种恩赐,而不是爱。有时候,他也会问自己,是不是一定不能原谅他,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做。在这样想的时候,好似不再那么强烈的让他感到愧对母亲。他不得不承认,时间会愈合伤口,毕竟,他的父亲一直在努力作一个好爸爸。

在他流浪的途中,在“卖艺”为生的日子里,在一个没有星空的夜里,他细细的想过他的爸爸。如果那不是他的父亲,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他大概是会理解他的。可是,他怎么能以为,他寄给母亲多过他自己生活费的钱就是一种完整的补偿呢?他曾对宋义齐说,他可以带着歉疚过日子,却不能带着悔恨生活。他说他和文阿姨一同走过了一段很重要的日子。他没有办法割舍对她的感情。

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他的父亲这样对他说。那么……可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满怀希望的重返这个城市,开始他全新的生活,写诗,弹琴,读书,唱歌。婚姻,他和林儿曾经探讨过,他们可以过一种伴侣的生活,自由的生活在一起,不需要怎样的证明。他们可以结婚,也可以不结婚。

现在,当宋医生稳定了情绪。四个人坐在病房里,不知去怎么调节着隐隐的尴尬了。江林儿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主治医生竟是义齐的父亲,在她心中,宋医生耐心、温和,丝毫不像义齐曾向她描绘的那样。而宋医生又怎知道,他的病人,江林儿,那样一个满腹才情坚强的女孩,是他儿子最深爱的人。而这个姑娘的生命……

冥冥的缘分,使得他们都感到一阵悲凉,一阵酸楚,一丝不甘,还有一些感动。

他们久久的不说话。

直到江林儿的液输完了,宋医生为她小心翼翼的取下针管。她对他说,今晚想回家。宋医生说点点头。那一刻,江林儿很想,叫他一声“宋伯伯”,而不是“宋医生”。她想,总有一天,义齐会原谅他,他是那样的平易近人,他望向义齐的眼神是那般疼爱和怜惜。

宋医生取下针管后,离开的时候,还是对宋义齐说:“小齐,来一下吧!”

宋义齐没有拒绝,这一刻,他会接受他,为了林儿。他想,他得向他跪下,求他救救他的林儿,他将第一次向他表露心扉,告诉他有多么挚爱这个姑娘,告诉他没有林儿他可能没有办法很好的活下去,告诉他她是怎样一个优秀的姑娘,世上再没有的姑娘。如果需要,他会告诉他,有时候,他也会想念他,像平常人想念自己父亲一样的想起他。如果父亲告诉他,他会救活林儿,那么,无论他出怎样的条件他都会答应。他会在春节的时候陪他过年。他会在父亲节的时候给他购选礼物。他甚至可以去他的家,看看他一直想他去看的那位文阿姨。他可以答应一切。只要他能救活林儿。

宋医生搬了把凳子让他坐下。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

“这三年,你去那了?”

“很多地方。不过……”宋义齐顿了顿,说“您能不能治好林儿。”他第一次对他用敬辞。

他的父亲,嘴角微微一颤。他可以感到,那不是客气,而是一种尊重。“你想听事实吗?”

宋义齐期许的那点点希望也被浇灭了。“还有多久?”

“一切本来进展的都比预料的好,可是她在一个多月前有过一次严重的休克,把她额意志力都打倒了,现在情况不怎么稳定……”

宋义齐没能听下去,一个多月前。海米浅浅的带过了那一笔。他想,如果他按时回来,林儿就不会陷入那样一场绝望中了。那该是怎样的绝望。他只想他们会有很长的相守,就是他晚些回来,林儿也会原谅他。林儿是原谅他了,她没有丝毫的责备。可是……

“现在也只能看她自己的意志力和求生欲了。必要的时候,靠些药物维持。心脏移植对江林儿来说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她的身体可能吃不消,老实说,她身体的许多器官在生前已经受损,注定她没有多长的生命。我想这也是她的父母当初抛弃她的原因。”他的父亲说。

“她的父母抛弃她?”

“她没有对你说吗?她是孤儿,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海米那孩子告诉我的。因为我查出她身体不止心脏,各个器官都在衰竭。孩子,她没有多少日子了。”

宋义齐茫茫然地走出了办公室。

孤儿?林儿才是孤儿,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不健康的孤儿,然而,她怎么像孤儿呢?怎么不健康呢?在他心里,林儿是多么健康充满生命力的姑娘。林儿要死了。他一遍遍的问自己,要不要接受?要不要接受这事实?好像只要他不接受那可怕的事实就不会发生一样。死亡,铁铮铮的不容商量。他甚至天真的想,这是林儿和爸爸一同和他开的一个玩笑,来惩罚他的不孝和失约。他甚至心存一丝希望,希望在林儿那看出破绽。他回到病房,林儿和海米在收拾行李,林儿的气色比刚刚好了很多。林儿看到他进来,立刻又像孩子似地拉过他的手,说回家。他点着头。

海米没有和她们一同回去。一则当然是让那个他们说说交心的话,另则是她自己想出去走走。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的心里都有着重重的负荷。有时候她几乎就要喘不过起来,可是她要挺着。为了林儿也要挺着。为林儿做的许许多多,她从不曾衡量其中的种种。她只是觉得,为什么无论她们怎么的努力,为什么不能挽留最重要东西。

人是不是很怪?站在人潮涌动的城墙边,她有些想周启了。想念。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他的好,想起一起走过的两年,其实回忆起来是那样的美。

看着日渐憔悴的林儿,内心越发想起周启来,学长的脸,越发模糊起来,有时候她帮林儿擦完身子,她的手触到骨瘦如柴的林儿的皮肤,她感到恐惧和绝望,那一刻她很想周启能在她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的望着她,她也会安心一些。她忽然间明白,当一个人拥有现实时,她会去期待虚幻的梦,而当她连现实都把握不住的时候,虚幻的梦对于她是在说一种虚妄。

时间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她会沉淀记忆,也会诗化记忆。

二十五

春节在彻夜的鞭炮声过去了。我沉浸在回忆和想象里,无法自拔。我知道这是我逃避现实的方式,也是我平静自己的方式。

打开电脑,“一潭死水”的头像闪起来。打开。

“毕竟不是诗歌的年代了,也不是文学的时代了”

这是我和赵伟昨晚没有谈完的话题。不知道怎么我们就从春上春树聊到了这个时代。赵伟是我当氧气书房店长不久应聘到书房的在校大学生,现在他已经是研究生了,他极喜欢春上春树的作品。店里一进春上春树的作品,他就会用一种用一种充满坏笑的眼神望着我,我朝他点点头,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拆开新书的包装膜,捧着书看起来,完全忘记自己是在工作,我总是以非常宽容的心态理解他的这种行为,我始终认为,爱读书怎么说都不是一种坏事,被赵伟读过的那本春上春树的书最后都卖不掉,因为已经被赵伟翻的很旧,他会读很多遍,直到把书读破为止。最后我只能用店长卡的折扣买下它,放在我的书架里。我自己已经有过的书,就会送给他。他为自己取的网名叫一潭死水,我问他为什么,他笑而不答。他写一手好文章、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而同时,他还是个摇滚爱好者。人有些愤青。他写字、写文章的时候实在叫人看不出他有愤青的潜质,可你看他听摇滚时,嘴里哼哼唧唧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吃惊。

昨晚他告诉我。学七公寓的十八层昨天又跳了一个。没有人知道原因,事实上,除了自杀者自己,谁又知道真正的原因呢?对于这样的死亡,赵伟光在自己的学校就听到过好几次,他总是说,他是个特容易麻木的人,唯独听到这样的消息,他还会揪心的痛。“那些自杀的人都是我的校友,是高校学生,是在全国名列前茅的学子,最主要的是因为,他们是青年,是青年!什么压力、重负全是屁话,他们以那样的方式诀别这个世界,该是有多大的愤怒和多么深痛的绝望。”赵伟会把这一切归于社会,归于这个在他眼里没有真正纯粹情感的时代。

“这是个什么时代呢?”我打字过去回道。

“充满物质和欲望的时代。

每个人都是经济学家,计算的时代。动不动有人就会问你‘这有什么用?’‘文学有什么用?’‘艺术有什么用?’”

“无趣的时代。男女恋爱连一点想象力都没有。”

“让敏感的人沮丧,绝望的年代。”

赵伟一连发来这些。

“这个世界太大了,大的你干什么都好像和世界没有任何关系。”我望望窗外,说道。我多么深刻体悟到这个世界的宏大,以至于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那,自己将要何去何从。

“像我这种人在这个时代,很容易陷入无助境地,很快也将葬身在这个时代。”

“不要这么愤青。”

“你总得对世界说出你的愤怒。愤青怎么不好,我要是不愤青,说不定下一个站在十八层的就是我。”

“难道小涵姐你就没有愤怒!”

我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不解,不解他们说的现状,也不解自己看到的社会。其实很多事都是社会制度造成的,可是,这个社会制度又是谁造成的呢。

不知道,不愿去想,也由不得我想。

江南,雨天一转晴,空气就出奇的好,每个人的面容都变的清晰明快的多。

我一个人出门,想去公园走走,我坐上公交。在公交车上,我看见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女儿在一起玩石头剪刀布,孩子不厌其烦的要再玩,父母就也陪着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游戏,孩子每一次赢了就很开心,所以她爸爸妈妈就故意让她赢,她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小孩的爸爸妈妈也跟着笑着。我站在他们的旁边看着,不觉得也跟着他们笑了一起,世间不就是这样吗?有些幸福与你毫无关系,却会感染你至深,直达心灵深处。有些故事你并未参与,然而你却想看个究竟。

我喜欢去公园,是因为公园里总有许多让人幸福的画面,公园的柳树下,湖水边,每个人扮演着自己人生的角色生活着。我随意的走着,我最喜欢看老人的眼神和孩子的笑脸。

北京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公园,我去过很多。我很喜欢柳荫公园,我大学时常去那里。园子不大,那里离中国现代文学馆很近,周末在文学馆听完讲座,我就会柳荫公园,前一天晚上我就会准备好这天中午的面包和水果。沿路的麻雀,高空的喜鹊,奔跑的孩子,蹒跚的老人,相牵的情侣,结伴的朋友……我看着他们,静静的一个人走着有节奏的步子,一个人的路途中,我会去编一个小小的故事,我常常自言自语,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因为我会常常忘记周边车辆的经过。

我有一点神经质,我会这样评价自己。

我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去开封的小村子里,看到一条荒芜了许多年的铁轨,再往前去,就是浩浩荡荡的黄河,黄河边有许多孩子和老人。古老的木船倚岸停靠着,我在一艘木船里,看到一个端坐的老妇人,她满脸的皱纹,有浑浊的眼睛,凝视的眼神像一曲早已落幕的远方的歌谣。歌谣唱了一年又一年,就那样唱了整整一生,你以为她在等自己的亲人,然而她只是在不住的想起那个打着锣鼓唱着歌的日子,她的丈夫掀起她的红盖头,她灿如妍花。

我在公园里走着,我看到一个爷爷带着孙子玩溜溜球,老头子头发已经稀稀拉拉的不剩多少,还不住的把旁边的头发往中间拨,他和孙子抢着溜溜球,以雪糕和鸡翅作交换。他不住的笑,按着孙子的指示学习玩法,一边喃喃道:爷爷小时候啊,趴在地上玩玻璃球,拍拍土,东窜西窜,可比这好玩多了。

孩子总是一群的好,我站在离他们一米远的距离,看他们拖着眼泪和鼻涕的脸,脏兮兮的衣服,我想,他们终究会长大,我不确定长大的世界是不是一定比小时候坏,人都会长大。

归于远方青山的,是一抹雨烟,湿漉漉的瓦檐,湿润润的木窗子。每当这样的时刻,我就感到在我的生命里,在某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和她同息同生的女孩。她有悲有喜,美好、坚毅。

这时候,我就会习惯性的抬头看天空,不为蓝天白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飞捷的燕子,带来另一个她的消息。

二十六

宋义齐和林儿漫步回家。

“已经是秋天了。”林儿说。

“我再不会走了!”

“恩,陪我走完这段日子吧!”

“林儿……”

“义齐,不能陪你走一生一世。答应过你,可是却没有办法兑现。”

夜静得像海底。他们彼此依偎。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还有泪,落地的疼痛。

然后,他们唱歌,曾经的歌。永恒的歌。

“林儿,念你的诗给我听。”

“义齐,我不再信赖语言,我写诗,但不写语言,我需要的是情感牵引着诗歌的抒写。心净则诗纯,我这样想。当我知道,生命的火光将要消逝的时候,我才懂得:诗,不该成为我的事业,她的确是我生命中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可是,最爱的东西不能带入现实的生活。当干涸的泪水落下时,我看见你向我走来,以完整的生命意志向我走来。我告诉自己,你之于我不仅仅是爱情,还是我一生想坚守一场梦。绝美的梦。现在,我很幸福。原来,一个没有明天的人,也可能幸福。因为,爱人就躺在她的枕边,甚至不需要声音,也不需要语言。义齐,只要看见你,我就不害怕死亡,一点也不怕。”

江林儿慢慢的讲着,眼泪顺着眼角,趟过脸颊,当她说道“一点也不怕”的时候,她的嘴角像多年前一样,微微的翘起,她还是很喜欢微笑。

江林儿和宋义齐平躺在一张木床上,睁着眼睛,透过白色的天花板,回到多年前,回到年多后。他们握紧着双手,十指相扣。平静的呼吸,像有节奏的海声。

“义齐,我想念那片海了。”

“我们去。”

“义齐,你真好,除了海米,你是这个世界对我最好的人。而我,确爱你胜过爱海米。”

宋义齐眼眶湿润,他不敢告诉林儿,他害怕死亡,很怕很怕。他不准备失去她,他怎么能失去林儿。他只有一个林儿,一个。

他的泪终于落下了。他几乎想大叫起来,他还想大哭一场,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

“义齐,你说话。我想说好多话,好多话。我们说话。”

“恩,你说,我听着。”

“我写的第一篇小说,是个很美丽的故事。”

“你讲给我听。”

“她叫思简,他叫亦飞。他们相爱。可是,女孩有先天的心脏病,他们相遇,来不及相识。亦飞就要去伦敦留学了。他们来不及相见,思简就离开人世了。三年后,亦飞回来找她,只看到山坡上矮矮的坟墓,还有成片的蒲公英。”

“为什么写这么悲伤的故事。”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很怕再也见不到你。”

“能完整的念给我听吗?”

“我只想把故事的末尾背给你听。”

“好。”

跪在思简的坟前,亦飞第一次打开思简留给他的包裹,这是思简留给他的一切。蓝色的包里,有着两本厚厚的紫色封面的本子,里面是思简的文字,她们如思简一样,安宁的存在着。没有人碰触过,所有的都是属于亦飞的。还有两盘磁带,都是思简在亦飞离开的三年录制的诗歌朗诵,亦飞曾说:“思简,听你的声音,就感到明朗。”诗都是思简写给亦飞的。

压在包裹最底下的是一张照片,思简背向镜头看海的照片,那是她一年前爸爸妈妈为了满足她的心愿,带她去的。她故意挑选了一张背向镜头的自己给亦飞。因为那个时候,她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她晕倒过无数次,从死亡的前边挣扎过无数次,她只想再见亦飞一面,因为她还没回应他的表白,她多想把嘴靠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我也爱你。”

照片上的思简依旧和从前的每一天一样,黑发披肩,白衣着身。清晰的字迹写在照片的右下角:“亦飞,我愿我是你千千万万的步履中的一段,是你生命中的一个故事。是你的一部分,但不要是你的唯一。你怎么带走我呢?我怎么跟你走呢?我只愿我是你的一首诗,你珍视过的一首诗篇,她会追随你,但不要牵绊你,诗歌和未来,都是用执着的心走出来的,不是吗?”末尾的署名是:白云。

是的,直到今天,直到墓前,亦飞才真正懂得了那首诗,思简曾在礼堂朗诵的那首诗,他懂得了白云是谁,天空是谁。天空终于懂得,从来他都是得到的,从来他都没有失去过思简,曾经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

用树的枝桠,亦飞在思简的墓前写下:

我曾说

要你跟我走

我曾许诺

要带你去远方

我的爱人我远方的爱人

我的手牵着你

我的心带着你

我们相爱

你说愿是我的一首诗

你愿是个故事不愿是我的唯一

我说你就是我的一首诗

如你一样静静的藏在心底

山坡的坟前

蒲公英等着飘去大海的风

那株百合等着细雨的轻拂

都是我的呼唤,你的答应

白衣黑发,我的姑娘

让我心海的白云告诉你

你是我不曾落笔的一首诗

伴我一生浪迹与天涯

“他不该去留学,他不该去流浪。”宋义齐说。

“不,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她阻挡了他追求自己的脚步,那么爱又何为爱呢。”

宋义齐没有说话。他在想,如果亦飞没有去留学。三年前,他没有选择一个人离开。是的,该来的还是会来,可是,他们却可以拥有更多更过的记忆。

“爱情,不会成为牵绊。”

“或者对于她来说,思念也是爱的方式。她一定常常望着远方,眼神凝重而哀伤,等候爱人的归来。”

“义齐,以后,你也会去我的墓旁,弹唱一曲思念吧!”

宋义齐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的握着江林儿的手,他眼里的泪模糊了白炽灯光。他觉得他要说些什么,可是,语言是苍白的,世上没有适合的语言能安抚他的恐慌。然而,江林儿的文字可以,可以温暖他的心,他的天明。

“林儿,那个故事叫什么名字。你知道的,我总是很着迷你的文字的标题。”

“《爱你,如诗般美丽》”

“林儿,你还写了什么故事?”

“很多很多,义齐,我忽然发现,我的生命里充满了预言。写故事的时候,并不知道,一切如此惊人的相似,这真可怕。”

江林儿坐在沙发上,海米和宋义齐坐在地板上。他们望着林儿。等着她讲今晚的故事。

小园去一个美丽的桩子旅行,那是个江南的小镇,青山、绿水、天纯净的碧蓝。她借宿在一个农家。一天过去了,小园在院子里晾着的花色围巾不见了。大概是风儿少吹走了吧!她这样想。第二天,她搁在窗台的紫色蝴蝶发夹不见了。大概是路过的孤独的小猫携丢了吧!她这样猜测。她依旧按照当地村民的习惯不关院门,不闭窗户。可是,第三天,在院子里晾着的她最喜欢的那件碎花红色连衣裙不见了。她不知所措。她想:这里的村民那样的淳朴,这里的女子那样的素净。谁会拿她那些并不值钱的东西呢?

小园依旧没有对任何人说这些,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然而第四天,她在靠近窗台的桌上发现一个信封,里面装有皱巴巴的一百元零钱以及一张信笺,上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对不起。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离开桩子的那天,在溪边的桥头上看见:溪水旁有一个姑娘,她的双脚踩在水里,正开心的踏着水花。她边笑边说:“哥哥,我美吗?哥哥,我是不是很美?”她空灵而纯净的声音回荡在无尽的天际里。

她的个头、容貌已有十**岁了。可是,她言行举止至多也不过是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

而小圆之所以在桥头停住,是因为他们看见那个女孩穿着小园的碎花连衣裙,扎着公主头,发上别着那个紫色的蝴蝶发卡。还有那条花色丝巾,她没有围在脖子上,而是系在连衣裙的腰带上。风吹着花丝巾,飘扬着。

她真美。小园对着天空说。

江林儿忽然停住。

海米和宋义齐还继续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讲下去。江林儿朝他们笑笑,摇摇头说:“没有了。”

“什么?”他们同时喊出来。

江林儿依旧摇摇头,很肯定的再次说道“真的结束了。”

海米和宋义齐一致认为江林儿在掉他们胃口,非逼得她继续讲下去。

“那好吧!”江林儿说。

“小园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你真美’的便签连同那一百元钱交给了一个路人,请他带给正坐在溪边的那个小伙子。然后,她幸福的怀着深深的感激离开了桩子。”

虽然他们还想她在说点什么,可是,江林儿固执的说,“已经结束了。故事结束了。”

江林儿有些疲惫的微笑着看着他们。不就林儿就睡着了。她的嘴里喃喃说道:“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昨晚,我梦见……》”

于是,他们习惯性的在每次江林儿身体状态好一些的时候就让她讲故事。江林儿也从不拒绝。他们都感到,只有在那样的时刻,他们都真切的感到彼此的存在。真正的存在。

在一个叫“油麦村”的地方,有一座情缘山。

传说情缘山本叫清泉山,因为高山上永不停歇流淌着一股清泉。甘甜而清凉。

改为情缘山是因为在清泉山上流传的一个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情缘的仙女,总爱来此山休憩。情缘仙女是月老最小的孙女,美丽娇柔,但生性叛逆。她拒绝了月老为她安排的仙境男子,发誓一定要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男子。仙界谁都知道她美丽,谁都知道她是月老最小的孙女。她无法用自己的眼睛判断那一个是真正的爱她。她自小就听说了织女姐姐的故事,很受感动,她爱凡尘男子的朴实和真挚。于是,情缘女总是偷偷下凡间来清泉山。想要结识一段美丽姻缘。

她利用月老对她的宠爱,和月老定下了一百日的期限,如果这一百日内遇不到自己心仪的凡间男子,她将在仙界择一男子嫁之。如她找到,月老定要成全他们。话虽这么说,月老心里也清楚仙界姻缘的规矩。人仙不能联姻。再说,凡间的姻缘又岂能任小孙女扰乱呢,要知道,一段姻缘的牵引,是几世修来的缘分。情缘要真夺了世间一个男子,意味着凡间有一女子将终身等待。即使就是他愿意,若让王母娘娘知道了,是会发怒的。于是,他只能在背地里干涉。

情缘听说凡尘男子都爱美人儿。她便想探探,这世间,究竟有多少男子爱的是女子的美貌。于是,她先化身为仙女,结识了许许多多优秀的男子,可是,当她再化身一个极平凡的女子时,任凭她说同样的话,作着同样的行为,那些男子看也不看她一眼。这让她大失所望。她决心一定要找到一个不在乎女子容貌的男子,然后与他相守一生。她终日徘徊在清泉山,时间过得很快,和月老定好的一百日就要结束了。而她却没有遇见她所期待的男子。

直到第九十九天,来了一个化缘的和尚。情缘当然不知和尚乃无情爱之意。便与其交谈、爬山。当她爬到清泉山顶时,她终于认定,她要将自己的一生许给这个叫做一无的和尚。在月老的姻缘屋里,是没有和尚的姻缘线的,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情缘的这段情。

但是,当情缘女向一无倾吐自己的心声时,一无惊呆了。他确是被眼前这女子感动了,可是,他是和尚。他怎能动情?

可是,他竟是心动了。手心已经湿透,佛珠上已沾满汗水。“这女子,这女子,这女子……”他在心中念着。他为自己感到羞愧,他胡乱的念着经文,向山下奔去。

情缘女想要止住他的步伐。可是,一无和尚径直离去了。

与月老定下的一百日也到了。情缘女回到仙界。日日思念着一无和尚。家人为她安排了亲事。她也毫无反抗。抑郁度日。在成亲前天晚上,情缘女偷偷跑回到清泉山,她竟看见,一无和尚独自盘坐在山顶,望着远方,没有念经文。情缘没有把自己变成那位凡间女子,而是以仙女的身份询问他是否有心事。一无和尚见到仙女,自以为是在梦里,便道出自己的心事,说他几十日前在此遇见了一个姑娘,再没有忘怀。

情缘女一惊。泪落下了。

“你当日怎只留下匆匆步履,怎让那女子独自悲伤离去。”

“我自小就是孤儿,随师父四处化缘,承师父爱怜,承其衣钵,做了和尚,如今师� �已去,我怎能断他遗愿。再说,和尚怎能动情,怎能爱上女子。”

情缘女终于知道,他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你若不爱,倒也罢了。你若爱她,就该随心去。”

一无和尚沉默不语。情缘女看见他满脸愁容。不知如何是好。又担心月老找到她。便说:“三日后,你若愿随此女子而去,便到这山顶。于她相见,你若不来,终身恐怕再也见不到她。”

一无和尚忙问为何。情缘女含泪不答。翩然而去。

“敢问,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远远地,情缘女微微一笑“她叫情缘,情缘。她叫情缘,情缘……”回音久久的荡漾在清泉山上。惊醒了一无。他起身,念一声“情缘”。然而就在他起身的那刻,手中的佛珠断了。佛珠散落一地。

情缘女回到仙界,她想回绝父母为她安排的婚姻。可是,距成婚之时只有三个时辰。所有的大仙都陆续来到。她跪在月老膝前,祈求成全。月老懂得,懂孙女,更懂情。可是,他也无法反抗天旨啊。天界的婚姻不在他的掌控之内。她不敢去求娘娘。便找到天界关在天狱中的婆师。她知道当初织女就是在她的帮助下,下到凡间成为牛郎的妻子的。为此,师婆被关押在天狱几百年。

情缘找到婆师,婆师听到情缘的讲述,很受感动。

“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听到这样动情的倾诉了。我已经好几百年不被记起了。我们从未谋面,你却记得我。我定帮你。”

然而,婆师已被关了多年,她没有任何药水配置。娘娘已经毁了她所有的器具和材料。

“你不能喝我为织女配置的那圣水,你只剩两个时辰,你还来不及见到他,就会被他们捉回来。到时候,你就再也回不到尘世了。你知道,娘娘早已下旨,不肯仙界同凡尘往来,尤其是婚姻上。”

还没等婆师说完,情缘女便说“不,我也不要织女姐姐那样的结局。无尽的等待,只为那一日的相聚。我不要等待,我宁愿变成一块大石,生长在清泉山顶,守望着他。哪怕只是远远的望着他,一直望着他,也好。”

婆师笑了笑,点点头。她抄了一份药水配置的单子给她。“你不必做一块石头,你若愿意,两个小时内,你找到这些灵草,到我从前的住处,我后庭院有银河圣水流经处,我曾在那隐秘的篆了一个洞,圣水会滴下。不为人所知。它若还在,你取下一杯,连灵草喝下,你会隐于天地间,谁也看不见,直到三日后,成为真正的凡间女子。再去与他相会。到那时候,就是娘娘也找不到你。”

“可是,到那时一无还识得我吗?”

“人间不过三年。你们若真心相守,怎不识得。何况,你的魂灵还能见他,但不可多见,被娘娘查到,就前功尽弃了。”

情缘谢过婆师,便前往仙界采摘灵草。她和婆师约好,最后半小时,她将服下圣水灵草,而婆师将念下咒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情缘怎么也没找到圣水。已经到和婆师约好的时辰了。她不知道没有圣水怎么办。她寻找着,就在这时,她看到天兵朝她走了。她逃开,然而,来不及了,天罗地网,终于还是向她扑来。情急之下,她直接吐下了灵草,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只知道。她想要主宰自己的一切。

吞下灵草的情缘合着婆师的咒语,发生了神奇的魔力。天兵们看不见情缘仙女,谁也看不见她。

她不是隐身。她已经在天界消失。

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只有,清泉山顶,忽然长出一棵树。

一棵毅然决然的挺立的红豆杉。

情缘不可能变回一个凡尘女子。她说过,她也愿意守望一无和尚一生一世。

不,一无已经为她除去衣钵,他为自己改名为尘归。他作了一个凡人,在清泉山顶等着情缘。

一棵树,没有办法诉说自己的情。一棵树,没有办法传达自己的爱。一棵树,苦苦哀求,一无和尚的伫立和凝视。

约定好的三天后。尘归身着素衣,等待着,等待着。他问自己为什么会相信那个仙女,或者那只是他出现的一个幻觉罢了。可是,他要到哪去寻找那个女子。

太阳落下了,夕阳散去了,月亮出来了。山顶上,只有尘归和那株红豆杉。

他们相逢,却不得相见。

红豆杉低低的哀泣着。直到尘归望到她。四目相视,然而,除了相视,就是无言。尘归读不懂为何山顶忽然长出一棵已有千年的红豆杉。他怎会知,那个平凡的女子,会是仙女。又怎会知,为了相守,情缘成为了一株古树。

可是,这株红豆杉还是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心。他在山顶建了小庙,没有做回和尚,为了等待情缘,为了守护山顶这株孤独的红豆杉。

一生一世,他没有下山。凡有人来山顶,见着他,问他这是什么山,他就说是情缘山。他是守护这座山的凡人。名叫尘归。

按照他的意愿,他的骨灰洒在那株红豆杉下,连他自己也不懂,为何他深深的爱着这株红豆杉。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红豆杉树旁又长了一株樟树。

一棵毅然决然的挺立的樟树。

“然后呢?”宋义齐又问道。

“没有了。”

“怎么又没了。”

江林儿笑笑,说道:“海米,义齐,这个传说是我刚刚想的。只是想编个故事给你们听。我觉得这样就很好,来得及讲给你听。”

“我给你加个结局。”海米叫道。

“怎样?”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两棵槐树之间有了一把铁锁。人称同心锁。于是,世世代代的人爬情缘山顶,看相依的槐树,看铁铸的同心锁。很多相爱的人站在槐树和同心锁面前,祈求平安合欢。他们知道,尘归和情缘会保佑相爱的人,安宁的幸福。”

江林儿又咯咯的笑出声来:“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他们仨相视的望着彼此。笑出了声来。

等他们笑完了,静下来,宋义齐又要江林儿讲个美满的故事。

江林儿摇摇头:“义齐,我累了,我要睡了。”

“别睡!”宋义齐几乎要喊出这句话来。然而他没有,他知道,林儿还没有对他讲完故事,她还会醒过来的。

他让她先睡。江林儿点点头。便睡去了。近来她总是那么容易累。宋义齐无法带她去什么地方。只能是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坐在阳光里。她听他唱歌弹琴,他听他念诗讲故事。

还有怎样的幸福?他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这段时间,江林儿不住的讲着故事,写着文字,她不觉得累。她仿佛要用最后的时光,把生命刻满字迹,在生命的岁月里刻满轮齿。仿佛她要把死去之后的的几十年也给补上。她不停的给宋义齐、海米讲故事,随时随地,无时无刻。她不想停歇,她不能停止。她怕,她就真的忽然倒下了,再也不醒来。她在用生命写,用最后的生命讲述。她要讲很多很多故事给宋义齐听,够他想一辈子的故事。他们都告诉过她“一想起你的文字,一听你讲故事,我们就觉得你在身边。”她要让他们感到,她不曾离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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