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哀家就问你一个问题，你选哀家还是选卿落落。”

“你要是选她，那么哀家就当没你这个孙子，你要是选哀家，以后就不要管卿落落的事情。”

“当然，哀家会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只不过她不能留在京城。”

三句话，寝殿里都安静了。

这一次，太后不再费心说卿落落哪儿不好，也不再苦心劝裴玉远离卿落落只给了他两个选择。

“阿玉，把卿落落嫁到远方，是哀家最后的妥协，哀家绝对不会允许心思不正，身份可疑的人写入皇家玉牒。”

“这件事只有两个选择，哀家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你死我活，太后只是平静地说出一番话。

裴玉看着太后坚决的眼神，知道这一次无法两全。

不管他愿不愿意，太后是铁了心反对，铁了心认为卿落落就是回来报仇的人。

破碎的祖孙关系，不管怎么修复，都会像碎裂的瓷器一样，哪怕修复成一模一样，都不是原来的瓷器。

就像他，即便他这次为了太后放弃卿落落，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不可能说过去就过去。

反而会成为彼此的心结，时不时出来刺痛一下。

他出生在镇西，爹娘都是随性之人，言传身教让他变得和很多人不一样。

他不像京城的世家公子，没有那种娶妻为了传宗接代，必须门当户对的想法。

他爹告诉他：遇到他娘之前所有人都告诉他女人就是用来传宗接代，妾室就是用来玩乐的，不喜欢随时能换一个。

遇到他娘之后才知道诗中所言【人世间纵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我情之所钟】

这是他爹说过最感性的话，说这话的时候，他爹整个人都泛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光是看着就觉得他爹的人生已经圆满。

他认识很多人，见过很多人的人生。

有的人身居高位，身边有端庄的夫人，有娇媚的美妾，有出息的嫡子，有很多儿子女儿。

看起来人生非常美满。

可就是这些看起来应该非常美满的人，他却不觉得幸福，只觉得庸俗而炫耀。

好多人笑话他爹，说没享受过齐人之福，整天面对一个彪悍妇人。

他爹就笑笑不说话。

他有时候在想：要是当年他爹听了太后的话，娶了荣家女，那么结果会是什么样？

他问过他爹这个问题，他爹说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会有现在的镇西王，因为皇族中人没有一个是执掌兵权的。

就像京城这些皇子，没有人愿意上战场，都怕死。

更重要的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一个个想要入仕，想要封侯拜相。

这些世家自认为读的书比别人多，骨子里有世家公子的做派和文人的假清高，一个个重文轻武，看不起靠打打杀杀赚功名的人。

他爹还说荣家把重文轻武这一套执行得非常彻底，说武人行为粗鲁，满嘴粗话，吃饭喝茶就跟饿死鬼一样没规矩。

像这种心里装着荣华富贵的世家女，压根就给不他了想要的自由。

因为这种有野心的世家女不允许自己的丈夫只是一名闲散王爷。

他爹还说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娶了他娘。

往事历历在目，他爹娘教他的和太后教他的是完全相反的。

说他被鬼迷了心窍也好，说他不孝也好，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选择卿落落。

裴玉望着太后，扶着卿落落跪下。

冬冬冬三声，他毫不犹豫磕了三个响头。

别说是太后了，就是一旁的卿落落都被他的行为吓到了。

【三】这个数意义不一样。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拜堂要三拜，酒过要三巡，拜佛三叩首，烧香点三支

寻常时候见到尊敬的长辈，磕一个就够了，除非是烧香祭祀，祭拜先祖的时候才会磕三个响头。

要不然就是犯了极大的过错，请求原谅。

裴玉此番做派，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太后听着殿中三声响亮的磕头，整个人都傻了。

当年，她儿子不顾她的反对带着人去镇西的时候，就像她孙子现在一样，响亮地磕三个响头，磕完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后二十年都没回来。

如今，他孙子也这样，还是为了认识不到三个月的卿落落。

二十多年的祖孙情意，抵不过相识不到百日的卿落落。她这一次输得彻彻底底。

“皇祖母，请恕孙儿不孝。”

听着这句话，太后气得呼吸开始不畅。

不孝不孝！

当年她儿子也是这样说，嘴里说着不孝，却明知道不孝还做了她反对的事情。

看着铁了心选择卿落落的裴玉，太后闭上眼不想再去看。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眼眶微红，眼睛带着湿意，可眼睛已经被冷意侵占，不带丝毫感情。

“来人，卿落落不守妇道，尚未出阁就与人有染，此等道德败坏之人给哀家拖下去绞了头发送去庵堂，余生都在庵堂思过。”

话音刚落，一群人直接上来。

太后突然狠起来，凶狠的眼神脸说变就变。

裴玉见状，当即挡在卿落落面前“皇祖母，孙儿说过……”

“住口！从你选择断绝关系开始，哀家就不再是你的皇祖母。”话刚出口，太后当即站起怒斥。

“你要是胆敢违抗懿旨，在宫中打架斗殴，别说救不了卿落落，你自己也得去牢里蹲一蹲。”

裴玉死死盯着太后，咬牙切齿地开口“太后，您若是非要逼我的话，那大家都不要好过。”

太后咬着牙，死死盯着裴玉，一字一句地说“对太后不敬，裴玉德行有失，拖去把五十大板，好好清醒一下。”

看着裴玉准备动手，太后冷着脸警告“你要是敢动哀家宫里的人，动一个多打10板子，自己掂量一下。”

说完，太后盯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裴玉，眼里满是冷意。

以前她留恋亲情，每次闹翻的时候都留有余地。

可她得到了什么？

只有一个个得寸进尺，只有仗着她舍不得一次次逼她。

既然他们的选择从来都不是她，那就没什么好留恋的。

祖孙俩隔着不远的距离盯着对方，这一次谁也不愿意示弱。

就在宫人即将要对卿落落下手的时候，裴玉死死盯着靠近的宫人，那眼神带着满满的杀气。

宫人一看，顿时想到外面的传言，想到杂耍团的人被抬出世子府，一时间吓得不敢再往前。

他们没办好差，太后不会放过他们，可要是现在真敢对卿落落动手，眼前这位裴世子敢当场要他们小命。

眼看着宫人们不敢上前，荣嬷嬷拿过备好的剪子，直接朝着卿落落而去。

别人不敢动手，她来动。

任人宰割的卿落落瞧见前来的荣嬷嬷，看着那把锋利剪子，眼中瞬间闪起寒光。

看来除夕那天在世子府砸的那个发冠，砸得太轻了，以至于荣嬷嬷还敢仗着太后这般嚣张。

等她好了，非让荣嬷嬷好看。

只见荣嬷嬷无视卿落落的犀利的眼神，一脸视死如归走来，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

此时的卿落落眼中没有一丝惧怕，没有对皇权的惧怕，面对太后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众人一看，这种姑娘一看就不好惹，是一个眦睚必报的主儿。

僵持的诡异安静中，一道声音打断接下来的话。

“皇上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