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孙儿错了，低估了他们的实力……”

雨诺跪在地上，直给面前的老人磕头，这里是一处暗室，里面只有雨景墨和雨诺爷孙两人。今天烟雨楼主动挑衅，找到安崇文一行人的麻烦，不仅没有探出对方的底牌，反而自己这边一名长老重伤，十多名青烟级弟子受伤，在自己的酒楼内被外人教训，还给人赔礼道歉。

雨景墨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又挥挥手，示意雨诺站起来：

“告诉我，都有哪些势力参与进来了。”

“名剑山庄的魅影神剑舒灵与安家那个小子安崇文一起的，同行的还有一个长安的公子哥儿，估计身份不会低，那一伙护卫应该是他的人，各个身手高强进退有度。除了他们，还有乾天寨的雷霆万钧龙游以及风啸剑狂雷动，他们都是在帮助那个神秘少女办事，估计她也是个在朝廷背景深厚的主儿。”

雨诺说完，气愤的咬着牙：

“那少女还当着彭昌长老的面说……说十几日后的江南会，希望我们雨家支持她做商会会长。”

雨景墨没有说话，已经九十岁高龄的他经历过了太多太多，这样的言语挑衅无法让他动怒，但眼前的形势似乎比他想象中的危险，各方势力都已经赶在他们准备好之前纷纷赶来搅局，可最关键的是，他们还不能提前发难，否则必败无疑。

“江南会之前，虎狼的使者能到吗？”

雨诺摇摇头，轻声道：

“孙儿不知，上次的使者只说上元佳节之后五日内会赶到，可今年的江南会是在节后第二天，或许赶不及。”

“如今的情况与之前大不一样，我们有太多的东西被人暴露出来，江南诸多势力虽然没有一个比得上我们，但若我们这堵高墙真的出现一个裂缝，到时候墙倒众人推，他们一拥而上，都想取代我们的话，那便是烟雨楼的末日。”

雨景墨难得显得有些疲累，说话的声音也终于像一个九十岁的老人了。

“爷爷，他们不敢……”

“强盛如秦汉，最终都有人敢起兵造反，我小小一个烟雨楼又算什么？如今大唐盛世，一个长安便可抵江南六州之和，我们不也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座上的老人声音越来越轻：

“若不是当年武帝陛下宠信，我烟雨楼可能如今还在与那缥缈阁争夺这江南之地，若不是甜儿与鲁家小子联姻，我们又哪会有如此这般的地位？这世上，恩未必报但债定会偿，与其被别人拉下水，不如我们自己争取主动，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决定与虎狼联手……当年贪心，没有选择与武氏早早断了联系，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了……”

“爷爷，我们……”

“别说了……”

雨景墨摆摆手，见自己的孙儿停了下来，便自己开口道：

“还有十二天，抓紧时间和虎狼的人确定日子，若是他们不能赶在江南会之前来，我们便自己处理，另外和鲁家联系一下，能不能找个机会，先扣住其中一方势力，我们的准备至少还需要四到六个月，而这几个月要在各方势力之间转圜，实在有些难熬，你万万不可冲动出错，但也记住不能一味隐忍，若是各个小门派以为我们烟雨楼怕了，都来试探，我们招架不住的。”

“喏，谨遵爷爷教诲！”

雨诺打心里对自己这个创造了烟雨楼辉煌的爷爷佩服至极，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全都深信不疑，见爷爷吩咐完了，雨诺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杭州城名剑山庄内，此时正有大夫在给郭晞包扎。

他的手臂被划出一条既长又深的伤口，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人也十分虚弱。此时舒灵已经不在，房内只有四个年轻人。

“大哥，你没事吧。”

安崇文面露关切，他其实能看出来，刚在酒楼中相助的必然是他和李泌带来的护卫，可自己的大哥并不与他们相认，或许他们有别的想法，等无人之时再确认。

“二弟不用担心，多亏了秦姑娘方才的照顾。”

说罢郭晞又向秦宛南点头表示感谢。在外人面前，这位大小姐倒是一改平日里的刁蛮本性，强忍着性子客气道：

“郭兄不必多礼，大家共患难一场，这些都是小事。”

已经了解秦宛南本性的安崇文见状，在一旁偷笑，倒是惹得姚芷亦也跟着在旁轻轻拍他，示意他不要再取笑自己师姐。

“你们可曾注意到酒楼外面的事儿？”

安崇文开口问到其余三人。因当时正在楼内大家，他倒是隐约知道酒楼对面也有人打了起来，且是两名高手，但实在难以分身，便只得开口询问。姚芷亦当时也在和烟雨楼的人交手，她功夫不及安崇文，更是不太清楚，只有在后方的郭晞和秦宛南二人点点头。

“我当时的主要精力在酒楼内，所以也没太看清。”

秦宛南接过话来：

“我似乎是对面有人正在观察我们这边，然后烟雨楼有一个长老出手突袭对面楼上的人，却被一个高手打得重伤，我仅看到了这些。”

郭晞脸色苍白的点点头：

“我当时受了伤，在看你们这边，也没太注意，大致情况就和秦姑娘说的差不多，我只注意到那个老头要杀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我虽不认识，但推测一下可能就是史思明将军的女儿史茵茵姑娘，也只有她能有这么厉害的手下，十招之内重伤一个烟雨楼长老。”

秦宛南当时没太注意，可经郭晞一说，似乎又依稀记起来了一点儿，赶忙也点点头：

“可能是那个丫头……我有点印象，只不过没太看清，也没往那边想……”

姚芷亦听了，心里倒不生气，不过嘴上还是忍不住酸道：

“哟，这史姑娘对崇文哥哥的事情还蛮关心的，你在哪里她就碰巧出现在哪里。”

郭晞不了解他们之间的事儿，只是听说过秦宛南和史茵茵二人在嵩山发生过一些误会，并不知道自己的二弟也和她有些事情。他向秦宛南投去询问的目光，却见秦宛南一脸笑意，饶有兴致的给他一个眼神，又看向了安崇文。

“这个……史姑娘是朝廷大吏的女儿，或许只是在监视烟雨楼的一举一动吧，碰巧我们出现在那里而已。”

安崇文见姚芷亦浅笑嫣然，不像生气的样子，可就这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竟然让他心里有一点慌张。

“是吗？烟雨楼在江南六个分舵，近百产业，数千弟子和工人，她一个节度使大将军的女儿，监视一个酒楼还要亲力亲为啊。”

见安崇文窘迫的样子，姚芷亦突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既然已经绷不住了，她也不在意，赶忙改口柔声道：

“没事儿啦，逗你玩儿的。”

这几日安崇文和姚芷亦天天在秦宛南面前秀甜蜜，搞得她总想找个机会报复一下两人，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正准备在旁煽风点火一番，却不料这两人刚刚提起这事儿，就已经火速和好。

“要我看……”

话才刚出口，姚芷亦就已经宣布闹别扭结束，秦宛南简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在场的三人都偏过头来看着自己，等着听她说看什么。

“要我看，你俩真是世间奇人，咱们好好的江湖儿女，不为家国天下，行侠仗义，就知道谈情说爱，简直太浪费光阴了。”

这话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脸红，这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在演讲吗？

“秦姑娘竟然有此等觉悟？郭某真是佩服佩服。”

在安崇文和姚芷亦吃惊的目光中，郭晞竟然硬生生的把这句话接了过去，把秦宛南也搞得傻在那里。这话不知道怎么接，可不接的话，又显的太过施礼：

“哪里哪里，不过是一点心里话。”

秦宛南见郭晞还要说话，赶忙心虚的站起身来道：

“我想起母亲那里还有点事儿，我先走一步，等下再来看望郭公子吧。师妹，安公子，你们帮忙照顾一下。”

见秦宛南匆匆离去的背影，安崇文悄悄把嘴凑到姚芷亦耳边。

“干嘛？”

姚芷亦被他呼出的热气吹过，脸一红，小声问到。

“看来对付你师姐，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我大哥一样正经。”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搞得床上的郭晞一头雾水。